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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猩猩与彩鸟的故事

偷心贼与饲养员

那只总在动物园里嘲笑我的彩虹鹦鹉，

今天居然落在我这头“傻大个”银背大猩猩的领地。

我咧嘴露出獠牙打算吓哭它，

它却歪头用人类语言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听我骂人。”

这片圈给它的山林，午后总是这样，阳光被头顶交错的热带树木巨冠筛过，摔在地上，就成了稀稀拉拉、没什么热气的光斑。卡洛司（Kalozi）——这具庞大、庞大、黝黑、肌肉盘虬躯壳所承载的名字——正靠着一棵粗壮的雨树打盹。作为。作为这片领地里唯一的银背大猩猩，动物园那些穿着统一服装、每天按时投喂肉食和水果和水果的两足生物，对他保持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疏离的态度。他乐得清静。

直到那个尖锐、聒噪、像碎玻璃片刮擦铁皮一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午后的安宁。

“蠢货！白长那么大块头！挪开你的臭屁股，屁股，挡着太阳了！”

声音来自高处，铁丝网围栏之外，那根专属于鸟类园区、高高竖起的彩色栖木顶端。一只彩虹巨嘴鸟，名叫奇帕（Kipa），ipa），正用它那比例惊人、色彩斑斓的喙，朝着这边发出精准打击。这家伙一身羽毛像是打翻了打翻了颜料铺子，绿背，黄喉，红蓝相间的尾羽，再加上那张橘色巨嘴，活脱脱一个飞来飞去的调色板噩梦。

卡洛司的眼皮的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灰黑色的眸子朝声音来源淡漠地扫了一眼，又合上了。他甚至懒得调整一下靠着树干的姿势。这是日常。奇帕是整个动物园的话痨之王，骂遍所有物种无敌手，而沉默寡言、体型最具威慑力的银背大猩猩卡洛司，似乎是它尤为偏爱的挑衅对象。

“听见没有？黑炭头！说你呢！”奇帕不依不饶，在栖木上跳来跳去，翅膀扇得呼呼响，“瞧你那毛茸茸的耳朵，是不是被耳屎堵住了？还是你那核桃仁大的脑子根本处理不了复杂的语言信息？”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几只原本在附近在附近灌木丛里觅食的小型猴子瞬间噤声，手脚并用地溜走了。连风都识趣地绕道而行。

卡洛司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哼鸣。不是。不是恼怒，更像是一种……习惯了噪音后的无奈。他确实能听懂。在这动物园动物园待了十几年，日复一日听着游客和饲养员的交谈，听着，听着其他动物或惊恐或讨好的叫声，也听着这只蠢鸟无休止的污言秽语。他只是选择不去回应。一头银背大猩猩的尊严，不容许他与一只羽毛艳俗、只会耍嘴皮子的扁毛畜生一般见识。

然而，今天的奇帕似乎格外亢奋。或许是刚刚从某个被它骂到崩溃的游客那里获得了新的“创作灵感”，它开始变着花样地进行语言轰炸，从攻击卡洛司的饮食习惯（“整天啃那些没滋没味的莴苣，怪不得一脸便秘相！”）到嘲讽他的活动范围（“嘿，囚徒！绕着你这小土坡走一圈就算环游世界游世界了吧？”），词汇量之丰富，角度之刁钻，令“兽”叹为观止。

卡洛司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有搭在膝盖上的、那双足以轻易捏碎椰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

日子就在这单方面的吵嚷和近乎永恒的沉默中，一天天滑过。

变故发生在一个雷雨欲来的下午。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乌云，乌云低低压在动物园上空，空气潮湿黏腻，闷得喘不过气。狂风开始在树林间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着旋儿四处乱撞。

奇帕大概是骂得太投入，或者是在狂风中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竟然从那高高的栖木上栽了下来！它惊慌失措地扑棱着翅膀着翅膀，但那对华丽的翼翅在如此猛烈的气流中显得力不从心。一阵更强的旋风刮过，像只无形的大手，将它猛地一推

“嘎——！！”

伴随着一声扭曲变调的尖叫，那团五彩斑斓的身影，竟直直地越过通常意义上安全的隔离带（或许是为了视觉效果，鸟类园区和灵长类区之间并没有完全封闭的铁丝网），像个被扔出去的烂番茄，“噗”地一声，砸进了卡洛司领地的茂密草丛里，就落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世界霎时间安静了。只剩下风声呜咽。

卡洛司缓缓转过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这只宿敌的具体模样。不再是远处一个模糊的彩色斑点和噪音源。他能看到它身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看到它一侧翅膀不自然地耷拉着，看到它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脯，以及那双小黑豆似的眼睛里，再也藏不住的惊惶。

机会来了。

卡洛司动了。他没有立刻暴起，而是用一种极富压迫感的、缓慢的速度站了起来。近三百公斤的体重让地面都仿佛微微一震。他向前迈了一步，落地无声，却带着千钧之力。接着，他咧开了嘴，不是为了咆哮，而是刻意地、缓慢地，向上掀起嘴唇，露出了两侧剃刀般锋利的、令人胆寒的獠牙。这是他面对入侵者或威胁时最经典的恐吓姿态，足够让任何理智尚存的生物屁滚尿流，连最有经验的饲养员看到他这个表情都会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等待着。等待那预想中的尖声哭叫，等待那蠢鸟吓得羽毛倒竖、语无伦次的求饶，或者干脆直接晕过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只躺在草丛里、狼狈不堪的彩虹巨嘴鸟，只是停止了徒劳的扑腾。它歪了歪那颗小小的脑袋，脖颈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着，小黑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卡洛司龇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