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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米德与奶牛的故事

干旱已经持续了七个月。

哈米德站在村口，望着远处干裂的土地，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十五岁的他，肩膀已经能扛起一袋粮食，但扛不起整个村庄的绝望。他的父亲——村里最好的牧羊人——三个月前带着最后几只羊去寻找新的草场，至今未归。

哈米德！老村长拄着拐杖走来，声音沙哑，今天轮到你家去河床看看。

河床早已干涸，只剩下几道龟裂的纹路，像是大地张开的嘴，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希望。哈米德拎着水桶，踩着滚烫的石头往前走。突然，他停住了。

河床中央，躺着一头奶牛。

它侧卧着，肋骨清晰可见，棕白相间的皮毛上沾满尘土，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哈米德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它的鼻子。奶牛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

你还活着……他喃喃道。

奶牛低低地哞了一声，像是回应。

哈米德犹豫了。水是珍贵的，每一滴都可能决定一个家庭的生死。可当他再次对上奶牛的眼睛，他咬了咬牙，把水桶倾斜，让最后一点水流进奶牛的嘴里。

来吧，我带你回去。

他拽着奶牛的缰绳，可它虚弱得站不起来。哈米德深吸一口气，弯下腰，用瘦弱的肩膀顶住它的腹部，一点点把它撑起来。奶牛踉跄着，终于站稳，跟着他慢慢往村里走。

你疯了吗？

刚进村子，哈米德就被围住了。村民们盯着那头瘦骨嶙峋的奶牛，眼神里充满敌意。

我们自己的牲口都快饿死了，你还带回来一张嘴？一个男人厉声道。

它快渴死了，哈米德固执地说，我能养活它。

用什么养？用你家的那点存粮？

哈米德没回答，只是攥紧了缰绳。最终，老村长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那天晚上，哈米德把家里最后一点干草喂给了奶牛。它吃得小心翼翼，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仿佛知道这食物的珍贵。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哈米德轻声说，就叫你萨布丽娜，我妈妈的名字。

萨布丽娜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奇迹发生在第七天。

哈米德带着萨布丽娜去山坡上找草根。突然，奶牛停下脚步，用蹄子使劲刨着地面。

怎么了？哈米德蹲下来查看。

萨布丽娜继续刨，直到泥土飞溅。哈米德伸手拨开松动的土块，指尖触到了湿润。

他的心跳加速，疯狂地挖着，直到一股细小的水流涌了出来。

水！他大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这里有水！

村民们闻声赶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跪在地上，用手捧着珍贵的清水，有人甚至哭了出来。

是萨布丽娜找到的，哈米德抚摸着奶牛的脖子，她知道哪里有水。

从那天起，萨布丽娜成了村庄的守护者。她带着人们找到一处又一处隐藏的水源，干旱的阴影渐渐退去。

直到那个傍晚。

哈米德正给萨布丽娜梳毛，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陌生男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停在村口。

那头奶牛，他指着萨布丽娜，声音冰冷，是我的。

哈米德僵住了。

三个月前，我的牛群在风暴中走散。现在，我来收回我的财产。

村民们沉默着。萨布丽娜不安地跺着蹄子，往哈米德身后躲。

不，哈米德站了出来，她现在是我们的家人。

男人冷笑：家人？她是一头牲口，值二十个银币。要么付钱，要么我带走她。

二十个银币——足够买下一年的粮食。哈米德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们付。

老村长的声音让所有人转过头。他颤巍巍地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全村人凑的积蓄。

萨布丽娜救了我们的命，他说，她的命，我们赎。

男人接过钱，掂了掂，翻身上马离开。哈米德抱住萨布丽娜的脖子，把脸埋进她温暖的毛发里。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站在远方的山丘上，身边是成群的牛羊，绿草如茵。

醒来时，萨布丽娜正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他的脸。窗外，第一滴雨落在了干渴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