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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里甲制度与赋役黄册关系考

引言

明初是中国古代社会治理体系转型的关键时期。经历元末战乱后，人口流散、土地抛荒、赋役征派混乱等问题亟待解决。为重建基层秩序与财政基础，明太祖朱元璋推行了两项影响深远的制度：里甲制度与赋役黄册。前者构建了覆盖全国的基层管理网络，后者则通过户籍与田产的系统登记形成了国家赋役征派的核心依据。二者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依存、互为支撑的制度组合——里甲是黄册数据采集与执行的基层载体，黄册则为里甲职能的行使提供了制度规范与操作标准。这种“组织-数据”的协同模式，不仅奠定了明初国家治理的基础，更深刻影响了明代中后期乃至清代的基层管理与财政体系。本文将从制度起源、功能耦合、实践互动三个维度，深入考察二者的内在关联。

一、里甲制度与赋役黄册的制度内核

（一）里甲制度：基层社会的组织网络

里甲制度的雏形可追溯至元代的村社制，但在明初被赋予了更明确的行政与赋役职能。据史料记载，明太祖于洪武十四年（注：为符合内容限制，此处用概括性表述替代具体年份）正式推行里甲编制：以110户为一里，其中丁粮多者10户为里长户，其余100户编为10甲，每甲10户设甲首1人。里长与甲首轮年应役，负责本里甲内的人口统计、田产核查、赋役催征、纠纷调解及教化劝农等事务。这种“以户编里、以里辖甲”的结构，本质上是将分散的个体农户纳入层级化的管理体系中，使国家权力能够直接渗透至乡村社会。

里甲制度的核心特点在于“以户管户”的自治属性。里长虽由官方任命，但其身份仍是普通民户，需与其他农户共同承担赋役，只是通过轮值的方式暂时承担管理职责。这种设计既降低了国家直接管理基层的成本，又利用了乡村内部的地缘与血缘关系，提高了制度的执行效率。例如，里长对本里农户的人口增减、田产变动更为熟悉，在执行人口统计时能够减少信息失真；甲首作为同甲成员，对本甲农户的经济状况更为了解，在分摊赋役时更易达成共识。

（二）赋役黄册：国家赋役的数字基石

赋役黄册是明初户籍与赋役管理的核心档案。其名称源于册籍封面用黄纸装裱，故又称“黄册”。黄册的编纂以户帖制度为基础，每户需如实填报“户类”（民户、军户、匠户等）、丁口（成丁、幼丁数量）、田产（官田、民田面积及位置）、房屋、牲畜等信息，由里甲汇总后逐级上报至户部。黄册每十年重新编纂一次，目的是动态反映人口与田产的变化，确保赋役征派与实际经济状况相匹配。

黄册的核心功能是“定赋役”。明代赋役主要包括田赋（按田亩征收的税粮）与徭役（按丁口征派的劳役），而黄册通过详细记录每户的丁口数与田产数，为赋役额度的计算提供了直接依据。例如，田赋的征收需根据黄册中登记的田产类型（官田税重、民田税轻）与面积确定；徭役的分派则需结合黄册中丁口的年龄（成丁需服役，幼丁、老丁免役）与户等（根据丁粮多寡划分为上、中、下三等）来分配。可以说，黄册是国家财政的“数字地图”，将分散的经济资源转化为可量化、可管理的行政数据。

二、里甲与黄册的功能耦合机制

（一）数据采集：里甲是黄册的“基层耳目”

黄册的编纂质量直接依赖于基层数据的准确性，而里甲制度恰好承担了数据采集与初步审核的职责。具体流程为：每到黄册大造之年，户部先颁发统一格式的户帖，由里长分发给各户填写。农户填写完毕后，里长需与甲首共同核对户帖内容，重点核查丁口是否隐瞒（如漏报成丁以逃避徭役）、田产是否虚报（如将官田报为民田以降低税赋）、户类是否变更（如军户私自转为民户）等问题。若发现不实信息，里长需责令农户更正；若农户拒不配合，里长可上报县衙，由官方介入调查。

这种“里甲初审-州县复核-户部汇总”的三级审核机制，确保了黄册数据的真实性。例如，里长作为本里成员，对各户情况知根知底，能够有效识别“诡寄田产”（将田产挂名于他人户下以避税）、“脱漏户口”（隐瞒成丁数量）等常见舞弊行为；甲首作为同甲成员，与农户朝夕相处，对人口增减（如新生、死亡、嫁娶）的信息掌握更为及时，能够避免因信息滞后导致的登记错误。可以说，没有里甲制度的基层渗透，黄册的数据采集将沦为“空中楼阁”。

（二）赋役执行：黄册是里甲的“操作指南”

里甲的核心职能是征派赋役，而黄册为这一职能的行使提供了明确的标准与依据。首先，黄册规定了赋役的“对象”：田赋以黄册登记的田产为征课对象，徭役以黄册登记的成丁为征派对象，避免了随意摊派。其次，黄册明确了赋役的“额度”：根据户等（上户多役、下户少役）与田则（肥田多税、瘠田少税），黄册中详细记录了每户应承担的具体数额，里长只需按册征派即可，减少了征派过程中的争议。最后，黄册规范了赋役的“周期”：田赋按季节征收（夏税、秋粮），徭役按黄册大造周期轮派（十年一轮），里长可根据黄册中的时间节点提前规划，确保征派有序。

以徭役中的“均徭”为例，黄册中登记了每户的丁粮数量，里长需根据“丁粮多者任重役，丁粮少者任轻役”的原则，从黄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