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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间视角看“地下商业街”的非正式经济韧性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

在当代中国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以大型购物中心为代表的、标准化的、正式的商业空间，主导了都市景观。然而，在其光鲜的表层之下，以“地下商业街”为代表的、依附于交通枢纽的非正式经济空间，展现出了强大的、常被忽视的经济韧性。既有研究多从城市规划或商业管理的角度，审视其功能与弊端，而对其内在的、能够抵御市场波动与城市更新压力的韧性机制，缺乏深入的、基于空间视角的社会学剖析。本文旨在从空间社会学的理论视角，深入探究“地下商业街”作为一种独特的城市空间类型，其物理与社会空间特质，是如何生产和维系着非正式经济的韧性的。本研究主要采用质性案例研究方法，以亨利·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与米歇尔·德·塞托的“日常生活实践”理论为核心分析框架，选取了两座不同发展阶段的城市中的典型地下商业街作为研究对象，通过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与空间测绘，对其运作逻辑进行解码。研究发现，地下商业街的非正式经济韧性，并非源于单一因素，而是由其独特的空间特质所共同生产的一种系统性效应。其核心机制包括四个层面：其一，是区位空间的高度依附性，即通过与地铁等公共交通枢纽的无缝衔接，确保了稳定而巨大的“截流式”客源，降低了市场风险；其二，是物理空间的低成本与高密度，即小单元、简装修的空间形态，极大地降低了创业门槛与运营成本，并促进了业态的灵活调整；其三，是治理空间的“边缘性”，即其介于公共与私营、地上与地下之间的模糊地带，为其提供了一定的、免于严苛市政管理的“庇护所”；其三，是社会空间的“网络化”，即高密度的空间布局，促进了商户之间信息共享、互助合作等社会资本的形成。本文认为，“地下商业街”并非城市“灰色地带”的无序表征，而是一个充满活力的、自成一体的社会经济生态系统。其空间实践，深刻地体现了非正式经济行动者，利用城市空间的“缝隙”，所进行的、充满创造性的“战术性”生存与发展。

关键词：

地下商业街，非正式经济，空间韧性，空间生产，日常生活实践

二、引言

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城市的面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重塑。摩天大楼、大型购物中心、宽阔的市政广场，共同构筑了一幅以标准化、秩序化、资本化为特征的、现代化的都市景观。在这种由大型资本与宏观规划所主导的“构想的空间”中，正式的、连锁的、高端的商业形态，似乎成为了城市活力的唯一象征。然而，在这座“可见的城市”之下，平行地存在着一个同样充满活力、却常被忽视的“不可见的城市”。其中，“地下商业街”，作为一种依附于地铁站、人防工程或大型建筑地下层的、独特的商业空间形态，便是这一“不可见城市”最生动的、也最具韧性的代表。

这些空间，往往以其狭窄的通道、密集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以及嘈杂的人声，与地面上光鲜亮丽的购物中心，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们被贴上“低端”、“混乱”、“落后”的标签，在城市规划与主流媒体的视野中，常常处于一种被边缘化、甚至被视为有待“整治”和“升级”的尴尬地位。然而，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是，当许多地上的、正式的实体商店，在电子商务的巨大冲击与高昂租金的双重压力下，步履维艰、频繁更迭之时，这些深藏于地下的非正式经济集聚区，却往往能够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与稳定性。它们如同城市生态系统中的“苔藓”，在看似贫瘠的“缝隙”中，顽强地生长，为大量的底层创业者提供了生计，为广大的普通市民，提供了廉价而便利的商品与服务。

这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深刻的空间社会学问题：这种强大的“经济韧性”，究竟从何而来？仅仅将其归因于“价格低廉”，显然是不足够的。我们必须追问，是何种独特的“空间”特质，使得这些地下商业街，能够成为非正式经济得以“庇护”和“繁荣”的“生态位”？这些空间的物理布局（如狭小、密集）、区位特征（如与交通枢纽的共生）、治理模式（如介于公共与私营之间的模糊性）以及社会氛围，是如何共同作用，最终生产出一种能够有效抵御外部风险的、内在的、结构性的韧性？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目标，便是将“地下商业街”作为一个独特的“社会—空间”统一体，运用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工具，对其非正式经济韧性的“空间生产机制”，进行一次系统的、深入的解码。本研究将超越对地下商业空间进行简单的功能性或批判性描述，而致力于深入到其日常运作的肌理之中，系统性地揭示其区位、物理、治理与社会四个维度的空间特质，是如何相互交织、共同赋能于其中的非正式经济行动者的。通过这一研究，本研究期望能够深刻地揭（示非正式经济在城市空间中的创造性生存智慧，并为城市规划与治理者，提供一种更为包容、更具“烟火气”的、重新认识与评估这些“灰色空间”价值的全新视角。

三、文献综述

围绕“地下商业街”与“非正式经济”的研究，在城市研究、经济社会学与地理学等领域，均有涉及，但将二者紧密结合，并从“空间韧性”的独特视角进行系统性剖析的文献，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