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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史 哲 现代中国人的“科学”概念及其由来 吴国盛 今天中国人的科学概念中有两个突出的特点。一是把“科学”作为任 何领域里正面价值评判的标准，这是 世纪科学主义意识形态长期起 20 作用的结果；二是倾向于从实用、应用的角度理解“科学”，对“科学”本身 缺乏理解，这与中国近代接受西方文化特定的历史遭遇和中国实用主义 的文化传统有关。要真正理解“科学”，我们需要进入西方的语境。 危机，因此，争取国家独立、民族富强成为中国近代史的 两种基本用法 重大主题。所谓“启蒙”，是说中国近代史是中国告别传统 “科学”在今天是一个国人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词 社会、走向现代社会的历史，在这个过程中，自由、平等、 汇，但它的含义却相当模糊。在不同的语境下，它指称着 人权等观念需要引入，理性的思维方式和民主的政治体 非常不一样的意思。大体说来，在现代汉语的日常用法 制需要建立，人的现代化是“启蒙”的核心内容。 中，它有两个基本的方面。一种用法是指某种社会事业， 就“救亡”而言，人们很快就找到了西方的“科学”。 指称一个人群以及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这个人群就是科 1840 年鸦片战争爆发的时候，中国仍然是世界上首 学家或者科技工作者，这项事业就是“科学”。中国目前实 屈一指的大国。据英国著名经济史家和经济统计学家安 行“科教兴国”的国家战略，这里的“科”字，也是在这个意 格斯·麦迪森的研究， 年的时候，中国的 占全世 1820 GDP 义上使用的，意思是说，要依靠科学技术专家以及他们所 界的32.9% ，这一优势直到1895 年才被美国超过。也就是 从事的科学技术事业来振兴国家。 说，在西方与中国交手的头半个世纪，中国一直是一个经 另一种用法是指某种价值判断。“科学”经常指对的、 济强国。但是，这样一个经济强国为何总是败于列强之手 正确的、真的、合理的、有道理的、好的、高级的。比如我们 呢？原因在于，中国的军事不行，国富而兵不强。兵不强也 说“你这样做不科学”，是说这样做不对、不正确、不应该。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军事制度落后，另一个则是军事技术 比如我们说“决策科学化”，是指决策要合理化，不能主观 落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先进的中国人马上意识到了 蛮干。比如我们讲“科学发展观”，是指某种合理的、均衡 后者，认识到西方的“坚船利炮”是他们克敌致胜的法宝， 的发展观，纠正某种唯GDP 主义的发展、竭泽而渔不计 而“坚船利炮”的背后是强大的工业以及现代化的科学与 后果的发展、导致两极分化的发展等等。 技术体系。所以，从1861 年开始，清政府中的开明势力在 简而言之，对于“什么是科学”的问题，第一种用法回 全国掀起了“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社会改良运动，史称 答说：“科学就是科学家们做的事情”，第二种用法回答 “洋务运动”。 说：“科学是好东西”。 林则徐在 1842 年的一封信中谈到西人之所以战胜 为什么“科学家们做的事情”就是“好东西”呢？为什 的原因是兵器先进：“彼之大炮远及十里以外，若我炮不 么指称某种事业的用语同时拥有某种正面价值判断功 能及彼，彼炮先已及我，是器不良也。彼之放炮如内地之 能呢？这是因为这项事业给中国人民留下了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