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及其限度－－从苏青及其创作看中国现代“新女性”论述的实践与困境.pdfVIP

内容提要 审视二十世纪中国的女性作家，苏青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位。20 世纪40 年 代的上海，她以小说 《结婚十年》风靡当时的大街小巷，并因散文鲜明独特的个 性色彩而受到广泛的欢迎，红极一时，成为沦陷区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之一。与这 样的盛况产生极大反差的是 ∶解放后，苏青的名字和作品在文坛上沉寂了几十 年，其与众不同的创作和身世以及大胆而无禁忌的个性使众多的文学史著作都对 她避而不谈，被遗忘是她的命运。尽管这多年来，她的作品被不断地重新出版， 人们对她也不再是一无所知，但她仍是作为非主流作家处在文学史的边缘，人们 对她的了解也只是一鳞半爪，因而始终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和正确的认识。 本文分上下两篇，试图以五四的“新女性”论述为切入口，通过苏青女性主 义文本的实践、矛盾以及当时社会对其的反应等几方面的内容来考察五四“新女 性”论述的实践和面临的困境。 上篇，以苏青的小说散文创作和社会出版活动为主要依据，分析其中所具有 的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和态度，是中国女性主义实践的可贵文本。 在苏青的小说和散文中，女性是她永远谈不完的主题。她从一个女性的视角， 执著于女性生存境遇的抒写，揭示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汇中男女关系的实质，并在 对女性现状出路的考察中，形成了一些独到的见解，如以独立自尊为基础的离婚 观、在两性差异中求男女平等、对女性 “性”意识的肯定等观点；而其妇女 “言 说”妇女的写作特征是在对 “菲勒斯”中心话语的叛离中 “阅读妇女”，从而创 造了具有鲜明性征的女性话语，所以她的创作是对女性实际命运、生存状态及解 放的关注、思考和探询，具有鲜明的女性意识，其价值向度直接指向女性主义文 学。同时，苏青在社会活动中也表现出了鲜明的女性意识。她从丈夫的家庭出走， 卖文为生，获得了基本的经济独立，并独自一人创办 《天地》、《小天地》杂志以 及天地出版社、四海出版社等文化事业，以“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思想原 则，在险峻的社会里，独立自存，获得了事业的成功和人格的独立，克服了自身 的内在性而迈向超越，是女性个人意识的张扬。由此观之，从创作到个人的社会 生活实践，苏青都表现出了强烈鲜明的女性意识及女性主义色彩。 下篇，着重分析体现在苏青创作和个人思想中的女性意识所存在的矛盾和悖 2 论，并通过揭示当时读者对苏青作品及生活的非正常关注所透露的对女性生命的 压抑和限制，表明了女性在自由后的新的不自由，从而指出 “五四”提出的 “新 女性”论述面临的新的困境，暗示中国妇女解放道路的艰难和漫长。 和中国的第一、第二代女作家相比，苏青以她平实、世俗的语言，以对历史 的批判 （对男性世界的逃离）姿态和女性生存真实的言说，使得 “五四”提出的 “新女性”论述有了现实经验作为依托，从而真正接近了女性本质的写作，达到 了“文本”与 “言说”的统一，并以自己的人生实践证明了女性的力量和生命价 值，赋予了 “新女性”论述真实的内容。但是，在苏青的创作和个人思想中存在 着 “挪拉情结”和 “子宫情结”的矛盾，即对“家”的出走冲动和复归向往的纠 缠和冲突。无论是苏青笔下的女性还是她自己，这些 “新女性”，一方面冲出了 受压迫的家庭，一方面却还是想要走回婚姻家庭中去，由于在男权文化中心的社 会里，婚姻和家庭不是建立在男女平等自由的基础上，这就意味着将重新沦入受 屈辱的境地，于是女性就在两种矛盾中来回挣扎，这是 “新女性”的实际处境， 从而揭露了男性中心文化对女性的心灵扭曲。而且，在当时对苏青及其作品的评 价也是毁誉参半、褒贬不一，更多的人关注的是她的生活、个人隐私而不是作品， 并出现了富有意味的 “谩骂艺术”和 “偷窥主义”，这不仅是苏青，也是女性作 家的共同遭遇，表明女性在获得写作言说的自由后，仍旧承受着来自男权社会的 生命压抑，重新走向了一种新的不自由，因而女性的自由是有限度的，是要以不 偏离主导意识形态对女性所指的规范为界限的。 因而，从中国现代第一代女作家开始，“新女性”论述虽然获得了可喜的实 践，但是，女性在获得了 “新女性”的某些自由后，仍然限于一种新的不自由的 困境，从本质而言，要真正出现“新女性”论述所鼓吹的新型的女性以及实现妇 女解放，其道路充满了荆棘和艰辛，预示着中国的女性主义发展的曲折性和复杂 性。苏青则以自己的创作和人生经历为这样一种考察提供了一份宝贵的女性主义 文本，这也是苏青的研究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