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何处——奥尼尔《 毛猿》 的精神生态解析.docVIP

魂归何处？——奥尼尔《毛猿》的精神生态解析 刘永杰 （郑州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1. 引言 《毛猿》是美国著名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早期作品之一，于1921年首演，讲述的是一个名为扬克的邮船锅炉工寻找归宿未果反而为猩猩所杀的悲惨故事。但颇令人深思的是剧作家却给这个悲剧配上了一个充满喜剧色彩的副标题——“关于古代和现代生活的八场喜剧”。明明是悲剧故事，剧作家偏偏以喜剧称之，必有其用意所在。 剧本开始的时候，扬克身强力壮，自鸣得意于自己的锅炉工身份，工友对他如众星捧月般的服从和恭维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认为“我就是钢——钢——钢！我就是钢里面的肌肉，钢背后的力量！”(郭继德, 419)这个一向以为自己是开动这条邮轮的动力的锅炉工，自从上流社会的阔小姐米尔德丽德“幽灵般”地突然闯入底舱之后，扬克内心的平衡、自信及乐观被打破了，她昏倒之前那一声惊呼“噢，这个肮脏的畜生！”(430)犹如一声炸雷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将扬克从“自得”的梦中惊醒，同时也把他的幻觉击得粉碎。扬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可悲处境，而且他一向引以自豪的强健体魄竟然遭到一个柔弱的女孩的唾弃。屈辱与愤怒使扬克的精神受到莫大的伤害，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发誓要报复，开始了寻找“归属”的漫漫征途，结果却葬身猩猩之手。 在此剧中，看似平凡无奇的故事和动作背后其实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就像剧本的副标题一样，不经仔细思索难以洞察作者的真正意图。而且，剧中屡屡出现的罗丹的“思想者”的形象更加令人深思。无论扬克，其他锅炉工，还是大猩猩，都曾做出这种颇具哲人和思想家风范的姿势。他们在思索什么？这可能是每一个读者和观众都会问到的问题。是啊，他们在思索什么？奥尼尔并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案，从而使这部看似平凡的剧作充满了深刻的哲理性。 2. 现代社会的“精神危机” 《毛猿》中的邮船象征现代社会，扬克则是人类的代表。奥尼尔在谈到此剧时曾说，扬克的悲剧不是他个人的悲剧，“扬克实际上是你本人，是我本人。他是每一个人”。(弗吉尼亚·弗洛伊德, 232)很显然，扬克的悲剧代表着西方社会中一种普遍存在的“精神危机”。 作为锅炉工，扬克是蒸汽时代无所不能的人类的代表，他身上充满力量和勇气，体现了“人类是万物的主宰”。但在“白色幽灵”般的米尔德里德小姐面前，他却感到了自己身上有种“无名的、深不可测的、赤裸裸的、无耻的兽性”，(430)他迷惘而愤怒，于是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被扔进了监狱。出狱后求助于“世界产联”，结果被臭骂和暴打一顿扔到了马路上。最后，他去动物园与毛猿攀亲，却在毛猿致命的拥抱中筋骨寸断、一命归西。 和扬克遭受同样命运和精神危机的又何止他一人？在创造性劳动中，人类失去的同得到的一样多，甚至更多。人类凭借自身的智慧脱离了愚昧的动物行列，摆脱了猿性，做了世界的主人。这是上帝的旨意，更是人类欲望无边的本能的驱使。《创世纪》说，神在第六天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了人，并赐福于他们，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创世纪》1:1-28)基督教把《创世纪》里这些神话传统地解释为神对人类的授权，允许人类为了自己的目的征服、奴役、开发、利用自然。(Marshall, 98)于是人类便开始了无休止地与大自然，与人类本身局限性的斗争，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改造着世界。人类从初级智人到帆船时代、蒸汽机时代，再到电气化时代，进步之快超乎想象，就连神也可能会惊叹于自己杰作的能力之无穷与非凡。但极具讽刺意义的是，与人类文明进步相伴而生的是，人类却越来越成了自己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的奴仆。在某种意义上，人忙活了千百万年，在这个惟一有生命的星球上转了一个圈，又重新回到了的先前进化的起点，人又变回了猿，不得不与毛猿为伍。 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无数关心人类处境和前途的学者们的关注，尤其以生态理论的学者们最为引人注目。正如我国著名生态理论专家鲁枢元先生所言：“人类在向大自然进军的节节胜利中，突然面临全军崩溃的失败；人类在对大自然包括对自身的物质性存在攫取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人类反倒在一片庆功声中面临灭顶之灾；当人类毫无愧色地宣布已经树立起人类发展史上最伟大的里程碑时，人类又颓然无奈地惊叹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墓穴。”(鲁枢元，2004，174)人类贪欲的膨胀导致了地球上人类社会中的生态失衡、环境污染、亲情不再、人格异化等。这些现象，是人类的精神危机，用鲁枢元先生的话说，也是一种发生在人类自身内部“精神污染”(鲁枢元,2006,20)。比利时著名的生态学家P. 迪维诺也说：“在现代社会里，精神污染成了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活跃，运输工具越来越迅速，交通越来越频繁；人们生活在越来越容易被气愤和污染越来越严重的环境之内。这些情况使人们好像成了被追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