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和提升--谈谈史料对于文学的研究的意义.pdfVIP

还原与提升——谈谈史料对于文学研究的意义 北京大学中文系商金林 文学研究离不开史料。“有一分材料出一分货”、“没有材料就不出货”(傅斯年语)，可以作为我 们治学的座右铭。“凡立一义，必凭证据”。这“证据”就是史料。史料有直接和间接之分。直接的 如手稿、版本、当事人的文字资料、录音和相关图片等，间接的如他人的回忆以及与特定的“文” 和“人”相关的史实。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们使用得较多的是“直接的史料”；“间接的史料”往往 注意得不够。胡适1917年11月9日写的新诗《人力车夫》的新诗，一直受到研究者的诟病，斥之 谓“虚伪的人道主义”，“说是‘我不坐你车’，可还是‘坐’上去了”。北京和平出版社1998年9 月出版的《胡适名作欣赏》第612页写道： 《人力车夫》这首诗，剪取社会生活的一角，以乘客和车夫简洁而不无曲折的对话形式， 既写了车夫的凄苦心境，同时也写出了乘客对车夫的怜悯式同情。乘客看到车夫年轻体弱，不 忍坐车，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帮助车夫解脱生活困境，只能采用坐他的车子使他们有钱可挣的方 式，来表示对车夫的同情。 “只能采用坐他的车子使他们有钱可挣的方式，来表示对车夫的同情”，类似的“虚伪”说，其实是 对《人力车夫》的亵渎。现将这首诗抄录于下： “车子!车子!” 车来如飞。 客看车夫，忽然心中酸悲。 客问车夫： “你今年几岁?拉车拉了多少时?” 车夫答客： “今年十六，拉过三年车了， 你老别多疑。” 客告车夫： “你年纪太小，我不坐你车。 我坐你车，心中惨凄。” 车夫告客： “我半日没有生意，又寒又饥。 你老的好心肠，饱不了我的饿肚皮。 我年纪小拉车，警察还不管，你老又是谁?” 客人点头上车，说：“拉到内务部西!” 诗中两个人：一个是人力车夫，十六岁，十三岁上已经开始拉车；一个是要乘车的客人，知识分子， 很有可能是诗人自己。“车子!车子!”开头就是他在喊。 车子来了，快得像飞一样，停在他跟前。那个小车夫半天没有生意了，听到有人喊车子，怎么 能不巴结?客人打量了他一眼，看他年纪太小，心中有点儿不忍——说“酸悲”或许过了点儿，只 是不忍而已。于是开始了下面这一场对话。 先是客人问车夫：“今年几岁了?拉车拉了多久了?车夫如实作于了回答，还加上了一句：“你 老别多疑。”他以为客人嫌他年纪太小，拉车不稳当，眼看到手的生意要吹，他不得不加上这么一句。 客人听出了这层意思，立刻声明：不坐他的车不为别的，为的是看他年纪太小，心中不忍。在这儿 文用了个夸张的词儿“惨凄”。 车夫回答客人的话可有意。他说：“你老的好心肠，饱不了我的饿肚皮。”这是实情，也就是说 光有同情心又有什么用呢?车夫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有意思：“我年纪小拉车，警察还不管，你老又 是谁?”在人力车夫的眼睛里，警察代表政府，是绝对的权威，找碴儿欺压他们敲诈他们的，不就 是警察吗?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国家的法令，那是政府的规定。年纪小拉车，警察不管，政府都不问， 你老偏偏要管，你老又是谁呢? 客人被这个小车夫说服了：好心肠饱不了饿肚皮，于是点头上车，说了声：“拉到内务部西!” 这是一句愤激的话，不可望文生义。“内务部”三个字才是点睛之笔。当年北洋军阀政府有个内务部， “救济贫苦儿童”，“禁止雇用童工”之类的社会问题，都归内务部管。不说拉到别处而说拉到内务 部，显然带有讽刺、揭露和批判的意味的。可见，胡适的《人力车夫》写的是一个真实的社会问题。 “虚伪”、“浅薄”之类的批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史料”方面的欠缺造成的，对当时社会了解 得太少，因而带来了阅读和认识的盲区。 胡适的《人力车夫》发表后引起了知识界广泛的注意，以至出现了一个写“人力车夫”的热潮， 留下了不少“佳作”，如徐志摩1923年写的《先生!先生!》1： 钢丝的车轮 在偏僻的小巷内飞奔一 “先生我给先生请安您哪，先生。” 迎面一蹲身， 一个单布褂的女孩颤动着呼声—— 雪白的车轮在冰冷的北风里飞奔。 紧紧的跟，紧紧的跟， 破烂的孩子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