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的奇异之美与悲壮之美.doc

《史记》的奇异之美 漆园丁 司马迁的《史记》历来深受读者喜爱，与其奇异之美颇有关系。西汉晚期扬雄的《法言》首开评论《史记》之先河，《法言·君子》云：“文丽用寡，长卿也；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报任安书》中司马迁深以“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才之力之誉”为憾。为李陵辩护，首先是“观其为人，自守奇士”，并且称赞李陵“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以奇矣。”爱奇是司马迁的天性，爱奇的天性构成的奇异之美是《史记》最突出的审美情趣之一。 《史记》的奇异之美有种表象。一是采用神话传说，折射远古历史；二是著录异征怪象，增加神奇色彩。采用神话传说主要是文献所致，尽量从神话中还原历史；著录异征怪象是有意搜罗传闻，意图通过传闻寄寓褒贬 夏代以前没有文字，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的史实都是口耳相传，后世补记，史实在传说的过程中已经被涂上神话的色彩。《史记》先秦史依据的文献有《尚书》、《诗经》、《春秋》、《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先秦诸子和楚辞等，《战国策》和《楚辞》成书于西汉晚期，《史记》采用的是流传的单篇作品或集结同类作品的单行本。 五帝时代久远，《尚书》独载唐尧以下事，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司马迁游历四方，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於海，南浮江淮，深入实地考察，辨析神话传说，折射历史进程。《夏本纪》记载鲧禹治水，将神话传说还原为人事行为。《殷本纪》记载殷商起源，则采用《诗经·商颂·玄鸟》，说有娀氏之女简狄为帝喾次妃，外出行浴时吞下玄鸟产的蛋，因而怀孕，生下殷商始祖契。《周本纪》记载周族起源，则采用《诗经·大雅·生民》，说有邰氏之女姜原为帝喾元妃，外出行路踩上神人的脚印，因而怀孕，生下周族始祖弃。《秦本纪》记载秦的起源，说帝颛顼的苗裔女修吞下玄鸟产的蛋，孕育产生秦的始祖大业。这三则创世神话传说，都折射出原始社会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转化。 《高祖本纪》记载了汉高祖刘邦的种种神奇：刘媪与蛟龙交配而孕育出刘邦，所以刘邦本来就是龙子；鼻梁很高，颜面如龙，左股有七十二颗黑痣；头顶上空有天子气，呈五彩，显龙虎之状；刘邦斩蟒蛇起家，蟒蛇是白帝子，而刘邦是赤帝子等。《陈涉世家》也有奇异的描述，鱼腹帛书、篝火狐鸣，都是拆穿来写，揭示蛊惑人心的用意。敢于装神弄鬼，威慑众人，说明陈涉根本不信鬼神。刘邦的种种神奇也是刻意炒作，与《陈涉世家》不同的是描述中不拆穿，而留待读者去拆穿，褫去神秘多彩的光环，露出凡夫俗子的狡诈。 《五宗世家》记载，废太子临江王刘荣被告发侵占宗庙壖垣为宫，汉景帝传召刘荣问罪。刘荣出发前祭祀路神，上车之后车轴无故折断报废。江陵父老流涕窃言：“吾王不返矣！”刘荣到中尉府接受审讯，受到酷吏郅都的责讯，惶恐而自杀，埋葬于蓝田。当时有数万燕子衔土置于坟冢之上，百姓见而怜之。车轴无故折断，燕子衔土为冢，显然只是当时的传闻，然而奇中含悲，寄托了百姓对皇室弱者的同情，暗寓着作者对酷吏政治的不满。 采用神话传说，著录异征怪象，只是《史记》奇异之美的表象。《史记》本质的奇异之美主要体现在立传和取材：确立传主拒绝平庸，筛选事迹非奇不写。 汉惠帝刘盈是刘邦与吕后的独子，西汉第二代皇帝，刘邦去世后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在位七年，善良仁懦，无功无过。贵为皇帝，平庸无奇，《史记》因而不为汉惠帝立纪作传，然而班固的《汉书》却有千字文《惠帝纪》，称颂汉惠帝为“宽仁之主”，其文亦平庸之极。《史记》拒绝平庸，非奇不写，由此可见一斑。 《伯夷列传》居七十列传之首，西周数百年，列传仅此一篇，确立传主，就彰显奇异。伯夷、叔齐逃位，阻挡武王伐纣，未必值得称道，而奇行奇节，与后世争权夺利、阴谋篡弑相比，则是清高奇绝。传中议论、抒情多于叙事，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一泄满腔愤懑：伯夷、叔齐积仁洁行而饿死，颜渊好学，糟糠不厌，而卒蚤夭；恶党暴戾恣睢，竟以寿终；奸贼操行不轨，终身逸乐；正道直行，公正廉洁，却遭遇灾祸。世道黑暗，天理渺茫。传末推崇孔子的重名，认为伯夷、叔齐虽然贤明，颜渊虽然笃学，也只有得到孔子的评价，才能名扬天下。这是作为列传首篇，开宗明义，昭示为奇人立传，欲传奇人于千秋。 文章西汉两司马，如果没有《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完整地保存司马相如的代表作品，如何见得司马相如能与司马迁相提并论？有不少学者对司马相如的人格持否定态度，是对司马迁为司马相如作传的动机缺乏必要的理解。其实司马迁是将司马相如当做奇人来写。这篇传记明显地表现了司马相如的“两奇”，一是行事之奇，即琴挑卓文君；二是行文之奇，即全录《子虚赋》《上林赋》，天下第一等奇文。西汉中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封建礼教就是王法。在这种政治文化背景下，面对蜀中首富，无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艺术的魅力促成一场自由恋爱，极为大胆，极为洒脱，不是一般俗人所能做到的，也是一般封建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