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何为——对《劳动合同法》的几点观察.PDFVIP

立法何为？ ——对《劳动合同法》的几点观察 梁治平 2006 年3-4 月间，审议中的《劳动合同法》草案向社会公布以征 求意见，结果，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在一个月里收到的意见竟有 191849 件，数量之多，创下历史纪录。从此，有关这部法律的各种 消息便频频见诸报端。尽管如此，这部法律于去年六月通过后在劳动 关系领域引发的强烈反响，还是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外。在该法于今 年1 月1 日生效之前，裁员潮此起彼伏，无论民企、国企，内资、外 资，不拘企业、事业，中央、地方，均有参与。其中以 7000 人集体 辞职再竞争上岗的华为“辞职门”事件最为著名。1新年伊始，珠三 角地区大批企业关闭、转移，《劳动合同法》的实施被认为是“压倒 2 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切缘何产生？在新法所谓 “用人单位”看来，新法的实施意 1 有关华为“辞职门”事件及其意义的报道，参见“劳资新政：华为的门，中国的坎”，《南方周末》2007 年 11 月 22 日，C13、14 版。 2 语出“劳动合同法触发多米诺效应，万余港企面临关闭”。对外资企业来说，其他压力包括人民币持续升 值、原材料涨价、工资成本上升、招工难、出口贸易受抑、政策频繁调整，和“两税合一”新政。 /legal/2008-01/22/content_7469685.htm 。相关报道又见“新《劳动合同法》实施 500 余家台湾企业搬离东莞”。/xwzx/gnsz/gdxw/200801/21/14301506.shtml 。 1 味着用工成本大为增加，新法关于 “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规定， 极大限制了用工灵活性，终将消弱企业活力与创新能力。新法生效前 形形色色的裁员就是由此而来，撤资、关厂也与此有关。然而，面对 业界的反应，立法者的回应是：企业“误读”了法律3 ；企业在用工 方面“依旧拥有完全自主权”；实施新法不会增加企业用工成本（至 少不会增加守法企业的用工成本）。因此，只要用人单位“转变思想 观念”，这些问题便会化为乌有。4这样的回答真令人难以置信。 法律针对行为而发，改变规则旨在影响行为。因此，颁布一部新 法而引发行为人不同反应，自属常理。然而，行为人对法律的反应是 基于对法律的误解，尤其是对法律基本条款的误读，这种情况并不多 见。照理说，新法将出，立法者俱在，要知法律真实含义不难。但实 际情况却非如此。立法者言之凿凿，即使可信，也只及于立法意图， 然而行为人关心的是法律的实际含义，即其真实影响，就此而言，法 律文本犹如文学，不同之人可以有不同解读。那么，就此法而言，究 竟谁的解读更真实可信？ 立法者的判断或许有事实根据，但在涉及具体利益问题上，我们 3 立法者和工会反复说明，把劳动合同法上的“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理解为“铁饭碗”是一种误解。按 照他们的说法，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只是没有规定终止期限的合同。这种解释其实不得要领。正像当初《道 路交通安全法》上的归责条款被人们情绪性地简化为“撞了白撞”一样，“铁饭碗”也是一种情绪性的简化， 它所针对的，是对因法律干预引起的用工制度僵化、进而竞争机制减弱、企业活力下降的担忧和不满。事 实上，从“用人单位”的角度看，把这种合同解释为“除了法定原因之外的终身雇佣”可能更接近于对法 律的正确理解。后面这种说法，见“劳资新政：华为的门，中国的坎”，《南方周末》2007 年 11 月 22 日， C13、14 版。 4 参 见 “ 全 国 人 大 法 律 委 员 会 主 任 委 员 杨 景 宇 解 读 劳 动 合 同 法 ”， /legal/2007-07/23/content_6418697_1.htm ；“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解读《劳动合同 法》”，/fzdt/newshtml/21/20070702105540.htm ；“最高法将出台劳动合同法司法解释”， /c/2007-12-13/024014508828.shtml ；“无固定期限合同不是铁饭碗”，《南方周末》2007 年 11 月 29 日，C19 版。 2 也许更应相信利益相关者自己的判断，这不单是因为，当事人通常比 其他人更了解自己利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