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对“赵氏孤儿”的选择与改写.pdfVIP

史记对 “赵 氏孤儿”的选择与改写 ◇齐天琪① 摘要：“赵氏孤儿”故事在流传的过程 中经历过几次重大改写，其中渗透着深 厚的文化、历史原因。而 《史记 ·赵世家》从 “下宫之难”到 “赵氏孤儿”的改写是其 源头，是后世各种版本流变的基础。《史记》版本 的 “赵氏孤儿”应是本 自“战国传 说”，是赵氏立国后对家族历史美化和文饰的后果，而司马迁、刘向搁置 “下宫之难” 信史 ，选择且承认这种传说，并对传说进行进一步细致化与可信度的提升，应与汉 代时代风气、公羊家学说盛行等因素有关。 关键词 ：改写；复仇；美化；公羊家 “赵 氏孤儿 ”是 中国古典戏 曲中著名 的历史悲剧 。在 《左传》《国语》 的记载 中，它或许 只是一场家族 内讧 和君 臣问的权力斗争 ，而 司马迁 的 《史记》对其进行 了全面改写 ，形成 了后世流传 “赵 氏孤儿 ”故事 的基本情 节 。随着 时代 的发展 ，文化 的交流 ，故事不断在有意和无意 中被 改写与误 读 ，其复仇情节慢慢被赋予 了泾渭分 明的善恶较量 、正邪交锋 、忠孝伦理 观念等 ，构成 了 “赵 氏孤儿 ”的多重主题 内涵与深 厚 的审美价值 。本文着 重探讨 《史记》对这段历史有意识 的改写 、选择与认 可 ，从 “下宫之难 ”到 “赵 氏孤 儿 ”，背后深刻 的社会 、历史和文化原 因。 一 、 从下宫之难到赵氏孤儿 后世流传 的 “赵 氏孤 儿 ”的基本情节 ，最早 出 自司马迁 《史记 ·赵世 家》。其本事为 《左传》《国语》中的 “下宫之难 ”，又称 “孟姬之谗”。这本 是赵家家族 内讧 、君主与权 臣大族 间的权力斗争 ，而 《史 记 ·赵 世家》所 ① 齐天琪 (1989一 )，女 ，河北唐山人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258 记载 的故事 ，却对这段历史进 行 了全面 的颠覆 ，这是赵 氏孤 儿 的第一次重 大改 写 。 根据 《左传 》①成公 四年 、五年 、八 年和 《国语 ·晋语 》(相关记载 ，“下 宫之难 ”经过大致如下 ：晋景公 十三年 (前 587)，晋赵婴通于赵庄姬 。次 年 ，原 、屏将赵婴流放于齐 。三年后 ，“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 ，谮之于晋 侯 ，日：原‘ 、屏将为乱 。’栾 、邵为征六月 ，晋讨赵 同、赵括 。(赵)从姬 氏畜 于公宫 。以其 田与祁奚 ”。公元前 581年 ，晋侯病危 ，“韩厥 言于晋侯 日： 成‘季之勋 ，宣孟之忠 ，而无后 ，为善者惧矣 …… ’乃立武 ，而反其 田焉 ”。 《史记》对这一历史事件的叙述散见于 《晋世 家》《赵世 家》和 《韩世 家》。 《晋世家》对此记述较为简略，与 《左传》《国语》记载相左不大 ：“(景公) 十七年 ，诛赵 同、赵括 ，族灭之 。韩厥 日：赵‘衰 、赵盾之功 ，岂可忘乎 !奈 何绝祀 。’乃复令赵庶子武为赵后 ，复与之 邑。”原 、屏 即赵 同、赵括 ，与赵 婴一母所生 ，而年长于赵婴 。赵庄姬为晋景公之姊 ，原名孟姬 ，下嫁 于赵 盾之子 、赵婴之侄——赵朔为妻 ，庄姬与赵婴私通 ，因赵婴之死迁怒赵 同、 赵括 ，向景公告其谋反 。随后景公对赵 氏家族进行 了大清洗 ，赵 氏几近灭 族 ，韩厥 因幼时受赵盾养育之恩 ，故劝晋侯立赵朔之子赵武嗣赵 氏宗庙 。 而 《史记 ·赵世家》(所呈现 的文本 ，却对这场家族 内讧进行 了全面 的改写与大胆 的突破 ，史家之笔托于文学之 眼，以赵 先祖叔带托梦 、赵盾 占 卜兆始 ，以韩厥解之程婴 自杀作结 ，演绎 出了一段催人 泪下 的复仇 故 事 。司马迁 的这段文字更具传奇性 ，整个事件更像是传说而非历史真实， 杨伯峻认为其 “全采战国传说 ”，这段文字也成 了后世文学版 的赵 氏孤儿 祖述 之 宗 。 第一 ，事件起因的置换 。将屠岸贾作难设定为赵 氏灭族 的原因，不仅 取代 了赵 氏内讧 的史实 ，还开脱 了庄姬和景公 的责任 。孟 姬原本是这一 事件 的 “肇事者 ”，此时却变成 了受害者 ，不仅身怀六 甲受到惊吓，而且分 娩后还要为保护婴儿东躲 西藏 ；景公本为此事 的发难者与决策人 ，此 时也 成 了受蒙蔽者 ，一直到 了韩厥人 宫探病 时才得知详情 。既然孟姬 、景公对 同、括被杀一事全然不知 ，便另设一奸人屠岸贾取二者而代 之 ，成 了整个 灭 门惨 案 的策 划 与制 造 者 。 内讧 的主题 被 善 恶 正邪 势 力 的鲜 明对 立 所 ①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