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泪水（外一篇）.docVIP

母亲的泪水（外一篇） 　　在兄弟姊妹中，我是较为争强好胜的一个。勤劳而和善的父亲说，我的性格最像母亲。 　　大凡性格是指一个人的行为特点，不属品行，不可作善恶良莠之区分。然而放置于共同环境之下，不同的行为特点即生出不同的结果。在我的童年以至少年那段贫困的时日里，正是因母亲争强好胜性格的大放光彩，我们八个兄妹才得到起码的温饱，活了过来，而且都上了学。 　　也许是得益于从母亲那里遗传下来的争强好胜的性格，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多次升学转学，换一个新的学校新的班级，一次考试下来老师就对我有了好印象，两次考试过后，老师就安排我做班级的“干部”了。父母亲也对我的学业表现很满意，常常用欣慰的微笑给我以精神奖励。有时候物质上的奖励也是有的，每个学期当我拿着奖状回到家里的时候，或者老师来家里告诉他们我在学校表现情况的时候，母亲都会煮两个鸡蛋，偷偷地放到我口袋里，甚至提高我的伙食标准，让我和年迈的爷爷吃同样的饭菜。我们家里每天蒸馍的时候都要在蒸笼中间单独放两个谷子面或玉米面做的窝窝头，那向来都是给爷爷做的，其他人只能吃用红薯叶掺少许的杂面和红薯面蒸的黑馍。现在想起来挺羞愧的，家里那么多姊妹，有比我大的更有比我小的，我竟拿着和他们不一样颜色的馍，就那样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上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个邓姓的同学，学习成绩也很好。我们两个既是玩耍的朋友，更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每次考试都互相叫劲儿，生怕被对方超过。记得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因麻痹大意，我写错了一道算术题的得数，被扣了两分，气得我偷偷地抹眼泪。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特别认真。答完了题也不像往常一样急忙交卷，检查一遍又一遍，确认无任何差错才离开教室。果然，我考了两个一百分，在班里独此一个，邓姓同学比我少了一分，争强好胜的性格再一次给予我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一掀开锅盖，我就急不可待地往锅里瞧：锅里没有不一样颜色的馍。我非常失望，甚而觉得非常委屈，考了双百分还要吃黑馍，我难以接受这样的待遇，一气之下，竟转身而去。我直接跑到学校，跑到空荡荡的教室里。以现在的理解，我是在用绝食的方式发泄不满，表示抗议。 　　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得我的第一次抗议行动是如何了结的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后来姐姐给我说的话。姐姐说：爷爷去姑家住了，妈才没有蒸黄面馍。你走了以后，妈哭了。你没有吃饭，妈也没有吃啊。 　　我非常痛，非常悔。我当时转身就离开了家，没有看到妈妈的眼泪。但在后来的岁月里，在回首往昔反躬自省时，我时常想起这件事，时常看到妈妈的眼泪。 　　欠交的学费 　　人的思维是难以捉摸的。且不说捉摸他人的想法，相知之难是我们常常发出的感慨。即使是自己的思维，也是无法揣测的。此时，我正躺在舒服得酥了筋骨的床上谋划下一个旅行线路时，突然想起故乡，想起童年，想起第一次交学费，不禁哑然失笑：嘿，我还欠着五毛钱学费呢。 　　我的故乡在豫东平原，一马平川，绝非僻壤。但却是十足的穷乡，特别是在上世纪60年代遭天灾人祸洗劫之后。一个夏末的上午，我穿着一件再简易不过的遮羞短裤，赤着脚，和一群与我扮像相同的伙伴在街头玩耍，一个大个子哥哥喊着我的乳名，远远地和我打招呼。他是我的一个朱姓邻居，按街坊辈分，我称他哥，论年纪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大哥不仅个子高，又生得浓眉大眼，高高鼻梁，即使按时下的标准，也是一个帅男。大哥拍拍我理得像茶壶盖子一样的头说：“别玩了，都这么大啦，该去上学了。”“上学，去哪儿上学？”“去哪儿，去学校！”我犹犹豫豫地说：“我得回家问问我妈。”“问啥问。俺婶还会不让你上学？走吧，我领你去，和俺玉英做个伴。”玉英是他侄女，和我同岁，按辈分也是我的侄女。就这样，不容分说，朱家大哥一手拉着侄女一手拉着我，朝远方的镇子走去。 　　从来没有出过村子的我。不知道还有比我们村子更大的村子，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多的孩子。孩子们都在校园里排成队，等候被叫去教室里“问数”。问数即入学测试。想来当年入学也真的太容易了，就是被叫去当着老师的面数数自己的手指头，数对了，证明你不憨不傻，就算合格了，可以报上名字入学了。像我这样有过那一段经历的人，都特别可怜、特别心疼现在的孩子们，也特别可怜、特别心疼现在这些孩子的父母们。 　　我被叫到教室里的时候，已经知道测试就是数十个数这么简单的事，胆子就壮了起来。老师说：“数数你有几个手指头。”“十个。”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叫你数一数！”老师瞪着我大声喝斥。我立时明白我把老师说的“数数”听作“说说”了，就赶快数出了一到十的手指头数。老师看我数得流利，又问：“还会什么？”我像受了鼓舞，非常得意地背起乘法口诀。爷爷读过私塾，是村里的先生，这是爷爷教我的，我已经跟爷爷学到了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老师高兴地笑了，像发现了一个宝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