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理化与知行之辨：中国哲学与先秦到宋明的演变.pdfVIP

第 34卷第 4期 Vo1．34．No．4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OO2年 7月 一 Journal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道 的 理 化 与 知 行 之 辨 — — 中国哲学从先秦到宋明的演变 陈 赘 (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 ，上海 200062) 摘 要 ：宋明哲学与先秦哲学在知行 问题上的一 个根本性的区别是 ，前者是 以行为 中心的人 文 ，相对而言 ，宋明哲学则强调 了知的中心意义。知行之辨上的 以上差异最终根源于本体论上的 如下不同：先秦哲学是 以 “道”为 中心语词 的人 文，而宋明哲学则是 以 “理”为 中心语词 的人 文。从先秦到宋明，中国哲学的转换表现为基本语词的变迁，这就是道的理化现象。通过对戴 震、王船 山哲学的解读 ，可以彰显 中国哲学演化的上述线索。 关键词 ：道与理 ；知与行 ；先秦哲学 ；宋明哲学；道的理化 宋明哲学与先秦哲学有何差异?这无疑是考察中国哲学的演变不能回避 的课题。对此 ， 本文试图从本体论基本语词或者人文中心词的变化以及知行观的变化两个层面展开讨论。 一 、 以道为中心的哲学与以理为中心的哲学 中国哲学演变至宋明时代 ，发生了 “基本语词”的变化 ：先秦汉唐以 “道”为中心的哲 学转换为以 “理”为中心的哲学。这就是 “道的理化”的现象。它对于理解宋明时代的哲学 意识具有根本性的意义。戴震把这一现象表述为 “以道属之理”，其实质是以理的概念取代 道的概念 ，其结果是 “实失道之名义”，也即真实的存在被僭代了。④ “道理”一词 ，在宋明 儒学的言述 中，频繁出现 ，而且，往往与 “理”在同一意义上使用。 然而，在宋 明以前 ， “道理”一词虽然曾经出现过 ，但道与理的区分还是很严格的，始终是作为两个词来看待的， 二者根本没有在同一层次、同一意义上使用 ，而且 ，作为存在概念的道在哲学话语中的中心 位置始终没有动摇过。 但是 ，到了宋代 ，情形就有了不同。当程颐在解释 “一阴一 阳之谓 道”时 ，作出了一个只有在宋明时代才可能出现的论断： “道非阴阳也 ，所 以一 阴一 阳道 也”。 这里的关键不是道与阴阳的关系，而是 “道”增添了 “所 以然之故”的内涵。无论如 何 ，这与 “道”的本义不能逻辑地相涵或者相干。由 “道路”或 “导引”之 “道”到 “所以 然”之 “道”，这一非连续性的词义转换过程是怎样发生的呢? 这一转换是借助于道的理化而得 以实现 的。程颐与弟子如下的对话多少流露 了一些消 息 ：“问 ‘天道如何?’日：‘只是理，理便是天道也 ”’。@朱熹也明确地说 ：“凡言道者 ，皆 谓事物当然之理”。 可以说，从前宋明时代到宋明时代，中国哲学 的 “范式”转换主要表现 为人文 中心词从道到理的转换。① “理学”之 “理”，具有绝对、普遍的本体 、秩序与法则 收稿 日期：2001年 9月 3日 23 的含义，对于 “理”的这种使用是在宋代的二程那里才真正开始的。陈荣捷指出：“程颢与 程颐则以其哲学之全部基于理的概念之上。此为创举 ，使儒家思想成为完完整整之理学 ， 为 我国哲学史莫大之进展焉”。⑧王葆弦也发现 ，在先秦两汉时代 ，“理”的含义仅仅指万事万 物各不相同的形式 ，而不是指事物共同的形式 。简言之 ，是物物有理，而不是物物同理 ，才 构成了那个时代理的真正含义。然而，在宋明，物物同出一理，一理即是绝对本体的观念 ， 却成为理的首要的含义。 因此，当程颢说 “吾学虽有所授受 ，天理二字 ，却是 自家体贴出 来”时， 这其实道出了宋明时代精神的一个最为隐蔽的特征，道出了宋明理学之所 以为新 儒学、而有别于先秦汉唐之儒学的最深处 的秘密。这一秘密与宋 明儒学何 以被称之为 “理 学”是相联系的。应当指出 ，即使是后起的心学 ，也仍是理学的一种形态。因为，无论是本 心，还是 良知，作为精神主体 ，与之对应的不是 (天)道，而是 (天)理。 理学 的基本课 题是心与理的关系，但在前宋明时代，这一关系并没有这样 的地位。 而且 ，心学与气学所 争的不是以心 、气代理，而是心 、气即理 ，以及心、气之外无理。⑩ 戴震对于道与理作出了如下区分：“古人言道恒赅理气 ；理乃专属不易之则 ，不赅道之实 体。而道 、理二字对举 ，或以道属动，理属静，如《大戴礼》记孔子之言日‘君子动必以道，静必以 理’是也 。或道主统 ，理主分；或道赅变 ，理 主常。此 皆虚 以会之于事焉，而非言乎实体也。” 按照这一区分，道的理化可以理解为存在观念的变化，以静态的、分析性的、没有时间性的理念 或形式取代以动态 、统一性 、时间性为特征 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