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估《庄子》的语言艺术——卮言.pdfVIP

东方论坛 2003年第 2期 重估《庄子》的语言艺术——卮言 张 梅 内容提要：庄子的是非观决定了他不强立是非的超然态度，是《庄子》立言的基础。而出于对语言本身的局限 性和对受众因素的考虑，《庄子》的文章往往不从正面立论，而是利用“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涯之辞”，借助 形象、故事来寄寓他想要传达的道理。卮言是一种谬悠荒唐、调侃夸张的语言，它沟通天人之际，介乎言与不 言之 间。卮言就是载庄子之道的语言 ，它涵盖 了庄子语言的 内容 、形式与风格等各方面的规定性。 关键词 ：庄子 ；语言观；立言方式；卮言；三言 中图分类号：I207．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7H0(2~ )02—0065—05 在先秦诸子哲学著作中，庄子的文章是一个特 异的存在。他不用议论文的形式从正面陈述他的哲 学思想，而是利用“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涯之 辞”，借助形象、故事来寄寓他想要传达的道理，即寓 言、重言和卮言，见于《庄子》的《寓言》和《天下》篇。 学术界一般认为这是庄子(或其后学)对《庄子》一书 三种说理方式的概括，其中又以“籍外论之”的寓言 最具代表性与独创性。经过深入思考，笔者认为此 说法似有不尽之处。要分析《庄子》的语言特色，应 该先从庄子的语言观与立言态度入手。 庄子是充分意识到语言的局限性的，他认为书 籍是古人的糟粕，六经是先王的陈迹；大道又是不可 言说的，一落语言文字，便入第二义，于道有损。再 加上庄子“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此，他避 免从正面立论，用讲故事的方法来说理，故为大言， 惊人耳目。然而，“恢桅 谲怪，复通为一”，这大言中 却自有他的“道”，读者领悟与否，全在各人的缘 法。——这种不强立是非的超然态度，是《庄子》整 个的语言基础。而经过分析，我认为《庄子》的“卮 言”(见《寓言》《天下》篇)所传达的，正是这样一种说 话的态度，由此态度而生的说理方式、说理特色，都 可以在卮言中得到解答，卮言就是载庄子之道的语 言。从整体上来说，庄子的语言可以用“卮言”来概 括，寓言和重言都是从属于卮言的表达方式。“卮 言”与“寓言和重言”是统言之和析言之的关系。 卮言，见于《寓言》篇和《天下》篇。对卮言的解 释，自古以来就言人人殊，莫衷一是。总的说来，有 如下几种说法： (1)音训 认为“卮言”即“支言”，支离无首尾之言也(司马 彪、钟泰、杨柳桥、曹础基等)。案“支离无首尾”确实 是卮言的一个特色，但用“支言”解释“卮言”，在文字 学、语言学上都没有什么依据，故不从。 (2)义训 这类解释皆从“卮”(又作“卮”)的器皿一义上做 说。其中，郭象的解释影响最大：“夫卮，满则倾，空 则仰，非持故也。况之于言，因物随变，唯彼之从，故 日日出。”即指非执一守故之言，随俗俯仰之言。成 玄英、徐复观、陈鼓应等均持此看法。另外还有一些 由此“酒器”说衍生出来的解释，如语德之言(刘概)、 有味之言(陆长庚)、卮酒之言(陆西星)、载道之言 (褚伯秀、高树海【 J)、中正之言(陈景元、碧虚)、饮燕 相欢之言(马其昶、王闽运)、无成见之言(张默生)、 浑圆之 言 (王叔 岷)、随 机应 变 之 言 (胡 奇 光[ ](P12-13))、祝酒辞(李炳海[ ])，等等。这些说法 虽然不尽相同，不过大多是以“卮器”有“满则倾，空 则仰”的特征出发进行论述的。但是，从训诂的依据 中，我们并不能得出“卮器”有异于普通酒器之处的 结论。义训的方法，由于拘泥于“卮”字的训诂，力图 在庄子的语言中找到“卮器”的特点，因而往往局于 65 一 端，对“卮言”的解说并不全面。 (3)内证 这种方法是根据寓言)、天下、齐物论)等有 关章节的描述，对卮言做出自己的解释。比如，赵明 认为，“卮言’是受‘是非两行’的独特思维方式支配 所说的‘是不是，然不然“俯仰无心“无特操’的言 论。??有意突破传统的以“中和”为美的审美原 则，追求双向逆反的极致，它所产生的“恣肆”、“{叔 诡”的艺术效果正是战国中叶人最为欣赏的那种新 奇的美。”[ 】(麟 瓤 )孙以楷、甄长松则认为，“卮言” 应释作“矛盾之言”，即“是不是，然不然’这类超然 于是非彼此的矛盾语式”【 】(P9)。以上诸家采用内证 的方法。本文从庄子自己对卮言所下的定义出发， 结合庄子文本在语言表达上的特点，得出自己的 结论。 庄子对“卮言”的定义，见于寓言篇： 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 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故日无 言。言无言，终身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 言。??非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孰得其久!万 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 是谓天均。——天均者天倪也。 从引文可以看出，“和以天倪”是卮言的重要特 点。“天倪”即“天均”，二者又见齐物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