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周敦颐《太极图说》探究.pdfVIP

· 28 · · 中 国 哲 学 · 论周敦颐 《太极图说》的道家学脉关系 兼论濂溪的道家生活情趣 陈 鼓 应 一 、 日U 舌 周敦颐继承了隋唐五代以来儒释道三教融合的开阔学风。从他的人生历程来看，他既有儒家人仕 传统的一面，也有由庄子所开启的文人传统的一面。①作为一位由士入仕的儒者，周敦颐支持范仲淹 的庆历新政和王安石的熙宁变法，而这些事迹都被朱熹及宋明以后的儒者刻意掩盖。② 周敦颐在个人 生活情趣和精神意境上，则近于庄周风格，其文人生活更像魏晋士人，雅好山水，吟诗论道。周敦颐 结交三教友人，初则和佛教人士组织 “青松社”，晚则与道人拟组 “逍遥社” (参见张昭炜，2005 年，第 107—120页；2006年，第 41—54页)，这些事迹更为朱熹及历代怀有道统意识的儒者所 讳言。③ 周敦颐在学术思想上，以 《太极图说》为例，其世界观源 自老子宇宙生成论的范式 ，体现出老 子智性的哲学思维；在生活情趣上，则展现出 “光风霁月”的艺术境界④，流露出魏晋庄子式的文人 风格。而这两者又是密切相关的，也就是说 ，周敦颐的哲学理论正是他的生活情趣及精神意境的体 现。德国哲学家尼采曾经说过，每一个伟大的哲学都是创立者的自白书。当代哲学家金岳霖先生也指 ① 周敦颐的诗作有三十余首，称著于世的文章只有 《爱莲说》一篇，此文由于编入语文教科书，流传最为广 泛。他在 《爱莲说》中表达了融合儒家君子与道家达士的精神境界。其中之重要文句：“出淤泥而不染 ，濯 清涟而不妖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流露出道家的意境，而其核心观点 “出淤泥而不染”、“中 通外直”，则更近庄子的义蕴。 ② 蒲宗孟所撰 《周敦颐墓碣铭》，曾记载了周敦颐在临终之前表达支持王安石熙宁变法的心愿：“上方兴起数百 年，无有难能之事，将图太平天下，微才小智有所长者 ，莫不皆获 自尽 。吾独不能补助万分一 ，又不得窃须 臾之生，以见尧舜礼乐之盛，今死矣，命也!”然而，这一段重要的史实却被朱熹所刻意删除。(参见 《周敦 颐集》，第85、87页)这段史料的可靠性，已有学者做了中肯的论述。(参见梁绍辉，第22—27页) ③ 《周敦颐墓碣铭》是了解周敦颐生平事迹的第一手资料。但到了朱熹手上，为了凸显周敦颐作为宋明理学开 山祖的纯儒性格，而特意回避了周敦颐支持新政的态度 ，以及其喜好游览山水、与方外人士交往的事实。这 些被刻意删除的文句主要有四段：(1)“生平襟怀飘洒，有高趣，常以仙翁隐者 自许。尤乐佳山水，遇适意 处 ，终 日徜徉其闲。”(2)“乘兴结客，与高僧道人 ，跨松萝，蹑云岭，放肆于山巅水涯 ，弹琴吟诗，经月不 返。”(3)“语其友日：‘今 日出处无累，正可与公等为逍遥社 ，但愧 以病来耳。? (4) “然至其孤风远操 ， 寓怀于尘埃之外 ，常有高栖遐遁之意，则世人未必尽知之也。”(《周敦颐集》，第85—88页) ④ 黄庭坚称濂溪 “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濂溪诗》序》，见 《山谷集》卷一，文渊阁 《四库 全书》集部别集类)诚如钱穆先生所说：“时人形容濂溪人品如光风霁月，那是艺术境界非道德境界。” (钱 穆，1962年，第 103页) 论周敦颐 《太极图说》的道家学脉关系 ·29· 出：哲学的观念模式是哲学家内心中的一个信念体系，甚至他的哲学就是他的传记。(参见 《金岳霖 学术论文选》，第351—362页)周敦颐之所以能够改造道教的 《太极图》，建构出老学思维模式的宇 宙演化体系，正与他人生历程中展现出的道家文人风格相互印证。然而朱熹为了建立儒学单一化传承 学谱，却刻意将周敦颐塑造成理学的开山祖、宋代儒学的开创者。但我们从周敦颐的诗文和哲学论著 中看到的，却是他胸怀道家有容乃大的生命特质，他所展现的是儒释道兼容并包的思想格局而非狭隘 的道统意识。 本文将首先从周敦颐的诗文人手，论析他的道家思想生活渊源，接着论证 《太极图说》与道家 学脉的关系，并联系其诗文中所流露出的老庄生活情趣及美学意境 ，整体展现周敦颐的学术思想与其 道家生活意境之间的关联。 二、周敦颐的道家生活意境 据南宋度正 《周敦颐年谱》记载，周敦颐对山水的喜爱贯穿其一生，自幼便常钓游于乡里濂溪 之上 ，吟风弄月。(参见 《周敦颐集》，第 91—108页)该年谱所记周敦颐治理州县、修学办学的士 人生活是他为仕弘道的一面，而他的大量诗文则记载了他拜访道观寺庙、游览山水抒写情怀的文人生 活的一面，它们共同交织成周敦颐一生洒落恢弘的气象。以下从其诗歌人手，讨论周敦颐的道家精神 ：卷向。 1．“吟余小立阑干外。遥见樵渔一路归”——闲适恬静的渔樵志趣 周敦颐 “性好山水”，在 自然景色之中寻求一种超脱放达的生活。游览山水在周敦颐诗中处处可 见，如 “到官处处须寻胜，惟此合阳无胜寻”(《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