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生计与灵魂.docVIP

PAGE  PAGE 3 无处安放的生计与灵魂 　　艾玛《小民还乡》,《黄河文学》2010年第8期 　　 　　大约是从《路上的涔水镇》开始或者更早,艾玛着意经营起了她的“涔水镇”系列。小镇上引车卖浆之流皆入了她的法眼,“小镇”――这个城乡结合部特有的人情世故、特有的民俗风尚渐次向我们铺展开来,并无大红大紫的、斑斓的色彩;有的,只是淡墨山水画般的隽永,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弥漫其间,看得出作者对这个小镇、对小镇人物入骨的眷顾和怜惜。《小民还乡》延续了这个系列特有的韵味,也更多地渗入了艾玛对诸如“时代”、“现世”、“信仰”等等民生的、精神的最新思索与观照。那些“小人物”或忙碌于生计,或遭遇“原生态”被打破之后的窘迫,或被“外面的世界”所滋扰、所胁迫、所引诱,碌碌终日不得其所,而艾玛隐隐表现出来的那份焦虑,却是因了他们的精神指向的日益涣散和迷茫。毕竟,“小民”们虽说卑微如斯,却依然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灵。 　　 　　《小民还乡》自始至终以梁小民这个典型的“小民”的视角观察着涔水镇的人与事。梁小民出走5年后第一次还乡,这期间母亲去世的消息经过两年多时间才辗转传到他的耳中。归来后的小镇恍若隔世,时光却又仿佛停滞不前。而他在“城里”浮光掠影经历过的那些“看上去特别不要脸”的人事种种,看起来也早已无孔不入地扩散到了乡间: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河对岸的一桩灭门血案”;“一种人是贼,另一种人,是小姐”;“足浴女孩”看到梁小民瘦骨嶙峋的身材,本能地把他当做一个“潜在顾客”来打量:“――也太瘦了!硌人!”――如此“坦然地不要脸”就连足浴店的老板娘黄咬银也吃了一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而梁小民呢,13岁的时候就因追看别人家的新媳妇,被姆妈打得“血像块红布一样从他的额头上倒挂下来”,姆妈的谆谆教诲“叫你学你老子!叫你眼馋别人的东西!”(他父亲梁裁缝因为强奸军属被枪毙),看起来也没能起到多少作用;镇上惟一昂扬一点的男人、派出所所长王坪大也因为老婆金满出家修行,“心肠与腿脚一起软了”。小镇上的百姓原本坚守的信条――“做自己的生意,吃自己家的饭,睡自己的婆娘,打自己的孩子”,看起来已然不再奏效。只有那个皈依了佛主的、着“一身干净的灰布衣服”的金满活得干净、充实,活得自得自满,因为,她细心地从豌豆里挑拣着石子,挑拣干净了,“马上就有几只花尾巴的喜鹊喳喳叫着飞过来啄食”,还因为,她相信“菩萨才是真正宽大和慈悲的,才是能改造人和拯救人的”――这顽强得有些愚钝的信念,让她充实得令人心疼。 　　 　　艾玛精心安排的一个情节,让小说苍凉而无奈的气氛达到高潮:梁小民到金满修行的栊翠庵取回姆妈的遗物。他离家出走之后,姆妈几年来坚持不懈地给他做了十来双大小不一的布鞋,最小的一双,是他刚刚出走时的尺码;最大的那双,“不大不小,竟然是刚刚好”――这是何等凄切的遗赠!然而,姆妈怀着的那份令人通彻心扉的遗愿依然无法保证梁小民们“穿着它稳稳地走一辈子路”。 　　 　　艾玛的文字始终保持着一种惊人的安静,她的语言平实而又生动,许多地方令人过目难忘,比如,“街对面的一株桃树,倚在一截颓败的围墙边,不合时节地开了朵花……冷风一刮,它就会像个凄凉的短促的微笑,很快不知所终”,她不疾不徐的叙述反而增强了故事的不安因素,她的从容反倒让阅读变得跌宕,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特别的效果。她特地把故事发生的时间安排在了逼近年关的时候,安静的叙述烘托着“年关”这个“小民”们最看重的节日气氛。而让小镇终于“热闹”起来的,竟是灭门案凶手归案的警车,血案的制造者竟是一个无证照卖白菜的走贩、十七八岁的“瘦小”青年。他为什么杀人?小说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 　　 　　在小说的结尾,读者跟随着押解杀人犯的警车来到了小镇中心的十字路口。“所有的人,从涔水镇出去的时候都走同一条路”,这条路通向县城、北京,也通向王坪大的儿子去的那个“远得了不得的美国”,他们去挣得属于自己的那份卑微抑或殷实的生计,可艾玛却对他们的前景隐隐担忧着,担忧他们无处安放的生计,更担忧他们无处安放的灵魂,所以,在最后,她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