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归人凤凰城.doc

等待归人的凤凰城 　　初知“凤凰”这个地方，是在一篇爱情小说里，有澄碧的河水和干净的风。记得里面说女孩儿住在男孩儿的楼下，有事情召唤男孩儿的时候，就摇一摇窗边的牛铃。 而这次真的去“凤凰”，是跟个摄影师朋友一起去采风。作为一个闲散的撰稿人，我自然想以一种文艺的小情调进入“凤凰”，她不会突兀得让我措手不及，不会让我觉得绝世而立。于是，我跟朋友说不如先到茶峒，这样一点点地转过去，由浅至深，由淡转浓，最后便隔在那泼山水画里。 想必说到茶峒，很多人第一反应便是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坐落在湘西边境的小山城，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之后便是走车路的天保和走马路的傩送，还有女主人公翠翠次第登场，一幅极具湘西风情特色的爱情诗篇就这样展开。 而我们从茶峒到凤凰这一道，却是走马路去的。一边听着当地苗家人的古老曲调，一边哼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歌。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映在碧澄澄的水里，随风晃动，一时间好似有更多的小楼在水里生出来，美美的，便又是一座城。 湿嗒嗒的巷子，一直沉睡在水雾迷离的梦里，有暗红的灯笼，挑了一节又一节，点亮墨色的夜和黛青色的黎明。临水的青石，早已滑满青苔，房屋的木头檩子和木板墙均已成褐色，花格式的木窗，大多用布帘或花塑料布挡着，好似里面坐着的，便是待嫁的姑娘。 没有赶上当地人的婚宴，听说有时会吹吹打打十里山路把新娘子娶回来，好不热闹。在街上看到盛装的年轻女子，朋友指给我看告诉我说这女子该是“新妇”，我说何以见得，他说成了婚的女子绾的发髻不同，腰上的佩饰也不同。我恍然，原来此中大有学问。 上午九点钟左右，街上的店铺大多摘了隔板开始做生意，茶铺、酒馆、湘绣、苗银、蜡染、当地的特色小吃和手工制品，我买一双绣花的船型鞋，走起路来飘飘然。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戴着银镯，下面坠着亮晶晶的铃铛。 朋友抓拍了好多当地人的生活细节，已经磨旧了的栓船的粗麻绳，成捆出售的彩色丝线，屋檐下微微裂开的墙壁，还有门牌上的描金字体。他跟我说凤凰较他上次来，已经有些变化了。他说所有被公诸于世的东西，便再不会有最原始最纯净的气息。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沉，听得出微微的伤感和惋惜。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是这样的凤凰，就是这样的一座古城，她的美吸引了万千游客，或许人们没有意识到在带着某种期待某种试探走近她的时候，也正在掠夺她最初的静谧和美好。然而，这种靠近和抵达是无法停止和杜绝的，因为她毕竟不是梦幻中的城，因为她的存在染深了一些人的梦。 而我们能做的，便是这样静悄悄地来，撑一叶竹筏顺着沱江一路而下，远远地看着群山叠嶂，关逸雄奇。脚下的水是清的，对面的山是淡的，吊脚楼的影子还斜在水里晃动着，江中渔舟游船数点，山里的钟还没有响，浣纱的女孩子打着赤脚嬉笑着回家了…… 我跟朋友说这种俗世的安然有多好呢，携着一个人的手，在这青山碧水中转眼老去，未必是让人恐慌的事情。然而，就像郑愁予说的“我哒哒的马蹄是个错误/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你曾以这样的姿态路过我，如同此刻我路过这座城，徒留美好记忆，但到底不是归终。 而人的一生，又到底能有多少风景。宛若凤凰这座城，她裹在水里雾里暗红灯笼的烛影里，也不过是为一个人备这样的美景。如同那个少女横在渡口的等待，她知道，那个人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 谁在梦里摘了把虎耳草，谁爬到对面山上唱情歌。在途经一场失恋后，所有的女子都学会低眉浅笑不动声色，她们相信会在下一个抬眉的瞬间再次看见爱情。于是，我也褪去你曾予我的斑斓过往，背着刺花行囊走在路上，从容又笃定。 湿嗒嗒的巷子，一直沉睡在水雾迷离的梦里，有暗红的灯笼，挑了一节又一节，点亮墨色的夜和黛青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