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文学叙事与历史叙事——从欧阳修的《纵囚论》说起.pdfVIP

法律的文学叙事与历史叙事 思想空间 法律的文学叙事与历史叙事 　 　 ———从欧阳修的 《纵囚论》 说起 杨孟哲 摘要： 欧阳修的 《纵囚论》 作为史论性质的文学作品， 旨在通过揭露唐太宗贞观六年的纵囚之事 来阐发暗含在政治权术下的虚假和伪善。 欧阳修认为唐太宗以所谓的信义释放死囚， 既不符合法 律惩治死刑犯的程序正义， 也违背了大众逻辑下的常规情理， 只不过是一种帝王德政形象的塑造 和宣示。 从唐人的集体性赞颂到宋人而后的群体性批判， 欧阳修的指摘在其中的转捩， 无疑开启 了宋人法律文化思潮的萌蘖。 然而， 欧阳修的论断只是触及了政治权术表层的意涵， 却没有对唐 太宗纵囚的缘由根柢进行本质性揭示。 实际上， 从汉晋至隋唐， 历史文本接续中皆存有类似的纵 囚事例， 这就不能以单向维度的判辨来归因于帝王权力图式影响下的历史书写。 唐太宗施展特赦 的举措， 固然既有帝王德政思维下追求 “内圣外王” 理想人格的需求， 也有蕴含在教化和资治 功用下的信义取向。 不过， 在省思传统政治行为的过程中， 我们更需要的是先忘却政治正确与事 实真相之间的变换。 缕析 《纵囚论》， 不仅有助于思索自西汉法律儒家化以来的士大夫伦理文 化， 而且可以藉以追寻探讨经过唐宋变革后的法律文化路径嬗变。 关键词： 《纵囚论》　 欧阳修　 文学叙事　 历史叙事　 法律文化 一、 引　 言 文学作品历来有着受众群体广泛、 传衍时代悠长、 富于时代性等多重特点。 在中国的帝制时代， 文学的表层法定效力或者说其叙事的可靠性一般认为也远不及正史及其他官方撰修史籍。 因为从官方 语境来说， 文学作品易于被官方或史家编撰的史籍所覆盖乃至忽视。 但事实上， 在中国古代社会中， 文学与史学的区分并非如当今的现代学科划分那样泾渭分明。 史书可被视为是文学作品， 文学亦能发 掘出史书的价值和内涵。 而且从社会的受众层面而言， 文学作品无疑具有更为广阔的传阅群体和社会 影响力， 其所发挥的讯息传续功能恰恰要高于正史。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所产生的后世存续力， 不仅在 精英士人中发酵传颂， 还以变种形式的话本、 小说、 民谚等方式在民间社会中流播四散。 在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历程中， 最令人侧目的区间莫过于唐宋文学。 基于对唐宋文学格局的判辨 梳理， 提起欧阳修的名讳， 更容易将其视为一个具有单向身份的文学家来看待。 欧阳修有着丰富的文 － － － 〔基金项目〕 上海师范大学研究生优秀成果培育项目 （编号： Ａ ０１３２ １６ ００２０３３） 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 －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７ ０３ ０６ ［作者简介］ 杨孟哲， 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 历史学。 　 上海　 ２００２３４ ８３ 万方数据 学作品留存后世， 其文又有着极强的社会影响力和广泛的传布范围。 正因欧阳修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卓 殊， 使得我们会在不经意间弱化或者说轻视了他的另一重显赫身份———政治家。 在欧阳修创构的众多 文学作品当中， 《纵囚论》 一文就突显了他深厚的政治家功底和辛辣独特的视角。 通过再度抉发欧阳 修文辞犀利的 《纵囚论》， 我们对唐太宗在贞观六年的纵囚之事将会产生别样的视觉观感。 针对欧阳修的 《纵囚论》 所提出的唐太宗纵囚完全是帝王伪善的做法， 以往学术界对此聚讼并 不热烈。 朱德魁先生认为唐太宗的纵囚并非是为了博得标新立异、 世人称赞的伪善， 而是他整个宽仁 施政方略的一个部分。 而欧阳修作 《纵囚论》 的根本原因， 则是针对宋初帝王过于严刑峻法政治行 ① 为的劝谏， 以此来达到臣子的本分。 王应瑄先生认为唐太宗的纵囚是建立在拥有强大社会控制力的 基础之上， “既是他统治力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