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拣赵望云的旧时风景.docVIP

翻拣赵望云的旧时风景 　　如果把农村写生放在新中国时期来看，算不了什么新鲜事，因为“深入生活”“体验生活”是毛泽东时代文艺家们的必修课，是那时候文艺家们进行创作的必由之路。事实上，不光下乡，还下厂下连队，还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总之是要文艺家们与工农兵打成一片，陶冶劳动者的感情，并从中描写、表现他们脸上身体上洋溢出来的社会主义新生活。 　　那时候画画的下乡干吗呢?除体验生活外，就是画写生。 　　由20世纪20年代的民国以降，别说是乡村写生，就是都市社会的写生，其风气、成效均不可能与1949年后的毛泽东时代相提并论；中国现代的百年履历，没有一个时期能有毛泽东时代的这种时兴于基层的绘事盛举。只是时过境迁，这种举体制之力来营造的下乡下厂的写生风气早已不在，最能反映乡土中国，甚至那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农村写生图像，被定格在了毛泽东时代。即便这种方式时下尚存，也不是从前那般光景和景观了。 　　下乡下厂的写生景观，不光今天如此，就是搁在1949年以前的民国时代都是个别之举，而且是带有革命性的新鲜的事物。 　　民国有写生之风，由西洋吹来的，很风雅，所以那时的学校很排场地带着大家伙儿到杭州画西湖，画普陀山，还有上黄山的，就是少见有成群结队到农村的。倪怡德写过一本《画人行脚》的散文，记的都是他在苏杭乡镇画油画风景途中的见闻，跟写生、具体讲是速写画乡村农民的生活没有关系。 　　在这种生态中，民国有乡村的写生壮举，始于赵望云，也首推赵望云。 　　赵望云是真把农村写生当回事的画家，不是随便下去走走画画，更不是穿洋服、戴礼帽，支着画架在田野到处画乡村风景的风雅之士。赵望云没有这种派头，却有些乡村教师的模样，所以他能画出乡土中国的民生实况，能与布衣将军冯玉祥相识、交游。 　　应该讲，赵望云是科班出身，但他似乎没有半点学院腔，包括举止派头都没有。那时中国留洋回来的人不少，美术学校出来的人也一大茬，但能走出书斋、画室，深入乡村直接面对乡村，在广阔的现实生活里，获得丰富的、活生生的作画素材的人寥若晨星。叶浅予算一个，蒋兆和算一个，但他们多是画都市里的百姓生态，与赵望云的农村写生不是一回事。 　　所以赵望云之举之画在当时算是艺文界的新闻、新风。 　　由于他的农村写生的方式是依靠报纸连载的功效，致使他这种一以贯之的作画方式引来了知识界的注意，并由此带来成功。赵的意义是把当时的中国画坛摆进了一个让人感到鲜活的“乡土中国”的情境里，在很大程度上平衡了当时中国画几乎一边倒向古人山水的传统画程式、倒向欧洲小资情调的写生趣味的格局。对此，同样热衷此道的叶浅予对其价值看得很清楚，他讲赵望云的农村写生“首先是内容突破了中国画的旧框框，敢于表现现实生活，成为早期革新中国画的闯将”。讲他的画“不仅在展览会上取得革新者的支持，而且打开了舆论的窗户，能在报纸上和千千万万读者见面”。可见叶先生对赵望云扩展写生作品影响力的方式是很赞赏的。也许叶浅予与赵望云同是起家于社会、紧紧依靠报纸阵地去施展才艺和扩大作品影响面的记者性画家，于是才有这种灵气相通的理解。 　　赵望云的农村写生最初是在1932年，当时他27岁。这个岁数在今天恰是好多人在读研究生的年纪，但他真正了不起的农村写生高峰期是1933年至1936年，这几年他就背一个画袋子，一支毛笔，徒步于兵荒马乱的乡村中，用眼睛瞅着农村一幕幕的，或闲适或破败的乡土图景，然后寥寥画下，叠进信封，邮寄至报社，每天如此。在一定程度上，这就是当时的图画新闻。1938年抗战以后，赵望云的农村写生便无法再做，他也逐渐转向于抗战画报的组稿、画稿、编辑工作。当然在做着一些抗日工作的间隙，他还曾赴苗区、川西、西北写生，还是用普通的小毛笔、普通纸片画一些旅行见闻的东西，但怎么讲都与过去纯粹的农村写生有了一些距离。 　　从一些资料中，我们可以知道他在农村写生的基本情况，其社会影响是同时代的画家无法相比的： 　　1932年回家乡河北省束鹿县(今天的辛集)农村写生，这批画在报纸发表不少，赵望云敝帚自珍，将其辑成一本《田园集》，印成后交由《大公报》代售。 　　1933年应天津《大公报》聘请，赴冀南农村写生，在《大公报》连载了130幅，后辑印成《赵望云农村写生集》(前些年山东画报出版社还翻印这本书)。同年又沿陇海路写生。1934年再赴塞上写生，《大公报》照例连载99幅，有《塞上写生集》问世。之后又赴江西农村写生。 　　1935年苏鲁地区闹水灾，赵望云又受《大公报》之托，到灾区作写生报道。同年还出版有《旅行印象画选集》。 　　这种对农村写生乐此不疲又有如此成绩的画家在30年代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赵望云自己说他画农村是由于“生在农村，热爱农村景物与劳动生活”。其实我以为更重要的还是天津《大公报》给他提供的专题写生任务，使他从此有了一个长期连载写生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