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道德—政治哲学的革命意义.pdfVIP

INETHICS 2017年第4期(总第90期) 伦理学研究STUDIES 康德道德一政治哲学的革命意义 赵敦华 [摘要]康德在法国大革命前后写的一系列后期论述中，为了克服人性中根本恶为目标、造就遵循道德准 则的新人，提出了思想革命的主张。他的启蒙观和历史观把道德的思想革命推向社会历史领域，形成了以维 护人的尊严和自由的道德要求为主要内容的政治哲学，为“人可以希望什么”的批判哲学问题，描绘了朝向 更善目标进步的历史进步的政治蓝图。 [关键词]善的禀赋；恶的倾向；思维准则；内在价值 [作者简介]赵敦华，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马克思恩格斯首次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政治意 前后一系列论著中表达了科学、道德和政治的革 义作了富有洞察力评论。《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政 命性学说。1787年《纯粹理性批判》第二版序言中 治自由主义”一节把德国自由主义的根源追溯到康 提出了理论知识中的“一蹴而就的革命”[6“n聃∽。 德的《实践理性批判》。马克思说：“在康德那里，我 在道德一政治领域，康德也有“革命”的提法，比 们又发现了以现实的阶级利益为基础的法国自由 如，1794年的《纯然理性界限内的宗教》中提出了 主义在德国所采取的特殊形式。”…㈣13’恩格斯说， “人的意念中的革命”…‘删’，1798的《实用人类学》 启蒙学者“本身都是非常革命的……一切都受到了 中把正确思想的准则称作“人内心中最重要的革 最无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 命”【8](w3)。这些后期著作的主题涉及人性、启蒙、社 己的存在作辩护或者放弃存在的权利。思维着的知 会制度和历史等方面的道德一政治经验，不是先验 性成了衡量一切的尺度。”【2】(Pn∞这段话一般地谈论 哲学的综合体系。本文从康德提倡的“思想革命”出 启蒙学者的革命性，但尤其适用于康德；实际上， 发，对他的道德一政治哲学的内在逻辑和基本理路 “批判”“理性法庭”“思维着的知性”都是康德特有 进行综合性解释。 的术语。现在回顾马克思恩格斯的这些政治评论， 一、根本恶 可以发现他们惊人的预见力。上世纪80年代之后 自由主义兴起，罗尔斯和哈贝马斯都诉诸康德建构 一提起康德的道德哲学，稍有哲学史知识的人 他们的政治哲学，颠覆了英美世界把19世纪以来 立即会想到“理性存在者”“纯粹理性的自由”“善良 功利主义当作现代自由主义源头的流行意见[3】，似 意志”“道德自律”“普遍化绝对命令”“德福一致的 乎从反面证明了马克思把康德道德哲学当作自由 至善”等“高大上”的术语，以及对这些概念和命题 主义来源的论断。即使如此，西方政治哲学界也未 的繁难艰涩的演绎和解释。人们大概据此会推断康 能成功地在康德的形式化道德命令与社会政治的 德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性善论者。但是，这样的印象 具体实践之间建立起直接联系n]，康德的启蒙观似 是片面的，而不知康德道德哲学另一个方面是康德 乎难以适应不断变化的时代性和现实性拍]。 对恶的本性的洞察并由此倡导的造就启蒙时代新 针对这些问题，本文强调，康德在法国大革命 人的道德革命。如果说康德对善的论述是他的显性 [基金项目]教育部重点基地重大项目“宗教改革和西方近代政治哲学”(131J-D720001) ·65· 万方数据 学说，那么对恶的论述就是隐性学说，散见在后期 动的后果不是按照其准则本来很可能造成的恶，就 著作和讲课稿中，不为人所熟知，但具有重要的社 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念而感到不安，反而认为自己在 会历史意义。 法则面前是清白的。”[7](㈣需要注意，康德并不认 早在《实践理性批判》中，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