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度花(下).docVIP

旋度花(下) 　　夏天的时候父亲很忙了，哥哥自告奋勇地要求去田间捉青蛙，让母亲蒸给我吃。有一回哥哥被一只大青蛙吸引住了，一直追着青蛙跑，结果青蛙跳进了村子后山的一个菜窖里。哥哥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哥哥在菜窖里成功地捉住了那只大青蛙，可是他却上不来了。 　　菜窖有两三米深，是冬天用来储存白菜、萝卜和红薯用的。夏天时菜窖是空的，很少有人去那儿溜达。菜窑四壁光滑得像鱼肚子皮。哥哥在里面大声喊叫，可是没有人听得见。 　　哥哥后来说，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跳下去的，那么深的菜窖他跳下去居然没有受伤。哥哥喊累了就坐在菜窖里，抬起头看天。看到天真的只有菜窖口那么大。哥哥说，青蛙，你们是对的，这天真的只有井口这么大呀！哥哥和青蛙看天看烦了，还没有等来人救他上去。哥哥就害怕了，大声哭喊。 　　当父亲找到哥哥时他已经哭累得睡着了，手里还一直抓着那只大青蛙。 　　秋天刚来时母亲用红薯熬了糖，满满一脸盆，棕红色，透亮透亮。用勺子舀一下就拉出长长的丝来。母亲在一脸盆的红薯糖里面放了好几味中药。中药的处方是一个野郎中开的。 　　我每天饭后要吃两勺子红薯糖拌的中药。红薯糖虽香甜，但药味太重。以至后来我闻到糖里的中药味就忍不住要呕吐。 　　我用食指沾着药糖喂葱花，葱花舔了几下打了好几个喷嚏，再也不肯吃了，自己跑掉了。但我坚持把一脸盆药吃完了，从秋天到冬天，吃了一个季节。 　　秋天里田间和小路边点缀着黄灿灿的旋复花，远远望去一片片绿叶像撑着一把把小黄伞。风吹过来小黄伞朝着太阳晃动。我想这旋复花会不会是向日葵小时候呢？它是读小学几年级的向日葵呢？它那么小，应该是上小学一年级的向日葵吧。 　　奶奶家种了几棵向日葵，摘的时候我去凑热闹。我把向日葵盘子顶在头上，想象自己头上结满了葵瓜子，是一朵已经大学毕业了的向日葵，就开心得不得了。我昂首阔步地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忠实的葱花。奶奶见了拍着手大笑，说，看我的小孙女多神气呀！ 　　葱花突然咳嗽了，咳起来一阵一阵地，好像要呕吐的样子。我搂着它的脖子说，乖葱花，不咳了好不好，快点好起来哟。你看我都好了，你也赶快好起来吧。葱花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它慢慢好了些，白天竟不咳嗽了。 　　傍晚时我发现葱花在小路边嚼吃旋复花花瓣。我冲上去抱着它的脑袋说，这花你不能吃，还没有煮熟呢。你要吃我们摘回家叫妈妈熬水给我们吃。我把衬衣扎进裤子里，摘了满满一衣服旋复花兜回家去了。 　　母亲说，狗狗如果病了就会自己找草药吃，看来是这野菊花治好了葱花的咳嗽。我纠正说，不是野菊花，是旋复花。母亲说，什么旋复花，明明就是黄色的野菊花嘛。我急了，说，妈，这真不是野菊花，虽然长得像，但不是野菊花哟。大鹏说这花叫旋复花。他爸说这旋复花能治咳嗽病。母亲笑了笑说，那就是旋复花了，大鹏他父亲可是卫生院院长哟，他的话不会错。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提着竹篮子去路边摘旋复花去了，摘回来洗干净晒在太阳底下。母亲说旋复花能治好葱花的咳嗽就能治好我的病。 　　 　　冬天甩着手溜过去了，我上小学六年级了。这个冬天我没有咳嗽。母亲说那些旋复花还真管用。第二年春天很茂密的花粉期我也度过去了，无惊无险。然而冬天里我因为着凉发病了，一直咳嗽。以前的老办法都挨着用过了一遍，效果都不明显。父亲带我去乡卫生院打针，天气寒冷，一瓶子药水滴下去后我全身冰凉。手背上打针的地方肿了起来，拔了重打，打了又拔，父亲朝护士发了通脾气。最后一次拔了后还剩下一点药水，护士不再给我打针。 　　护士说，老周，这药给你滴上吧，别浪费了。说完还真给父亲滴上了。 　　父亲微闭着眼睛躺在我刚刚躺过的竹椅子上，手背上鼓得像蚯蚓似的血管上扎着针头。我慌忙把身子转过去，把头枕在冰冷的长木椅的靠背上，用手背悄悄擦着刚刚流出来的眼泪。我又想起一年前父亲啃吃剩馒头的情形和睡梦中他的叹息声。我懊恼自己从前的任性，害得父亲母亲一直为我担心。 　　打针让我维持了一两天没咳嗽，之后又开始咳。尤其早晚咳得厉害，咳得眼泪直流。父亲向一个远房亲戚讨了一个秘方：把刚从池塘里捞出来的河蚌养在水里，放在屋檐底下，等河蚌冒泡出来了，就把泡打捞出来烧开水给我喝。 　　天气很冷，窗台上都结了冰。我不能出去玩了，成天脸色苍白着，不是睡在床上，就是包着被子坐在火炉子边上。葱花慵懒地靠在我的脚边取暖，它用怠倦的神色配合着我。 　　这天没有太阳，天空灰头土脸的，风呼啸着从脸上刮过，几乎要撕下一层皮来。中午父亲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阵寒风，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身子在发抖。母亲接过父亲手里的铝皮桶说，这么冷的天，你还真下塘去摸河蚌呀，这有用没用还不知道呢。快去换身干衣服，烤烤火。 　　父亲说，有用没用都要试试。母亲换了个木桶把河蚌用水养起来放到屋檐底下。 　　观察河蚌有没有吐泡成了母亲每天必须做的事情。寒冷的冬天，河蚌沉在桶底似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