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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铁少女”的致命拥抱-法律 告别“铁少女”的致命拥抱 【编者按】 在很多热点案件中，我们都能听见一片喊杀声。这意味着，以“杀人偿命”为代表的冤冤相报的传统观念尚有很大市场，“法官”也不敢“放纵坏人”。为了倡导一些新的理念，如“敢于错放，才能减少错判”、“给法官留出无罪判决的空间”，我们摘编了律师钱列阳《三思而行——钱律师与青年刑辩律师的交谈》一书中的部分相关内容。 访问人／李秀平 受访人／钱列阳 罪刑相适应：“严打”让全社会埋单 问：在谈到刑事司法规则的时候，经常会说到“罪刑相适应”原则，请你通俗地解读一下这项原则的重要}生。 答：“罪刑相适应”就是说，你的行为和你的后果之间应该是挂钩的：你偷了一个碗，就要被敲一下手；你杀了一个人，就要偿命；你偷了两摞钞票，就要被判几年刑。 一个小孩子敲碎一个碗，你去打一下他的手，他就记住了，下次他就不能再随便砸碗了。如果你剁掉了他的一只手，他就成了残疾人。长大后，他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残疾是因为小时候摔了一个碗而被剁掉了一只手。当明白自己犯的错误不足以被剁掉一只手的时候，他会恨剁掉他手的人，甚至会用剩下的一只手杀了这个人。这就是“罪刑不相适应”的后果。 问：你举这个例子，背后似乎有故事。 答：在这方面，我们的社会是埋了很大的单的，是承担了很大的“罪刑不相适应”的后果的。简单地说，1983年“严打”时期，对凡是有犯罪前科的人，只要再犯任何一点儿罪，就马上被抓起来，然后吊销其城市户口将其发配到青海、甘肃、新疆去劳动改造。之后，大城市就断绝了他的一切粮食供应，户口关系全都拿掉。 其实，有的人虽然有犯罪前科，但当时只是因为偷了两个打气筒就被认为又有新的犯罪行为。这样的人在刑满释放或假释出来以后会报复社会。因为没有工作、找不到真正意义上社会认可的职业，他便去抢、去杀。若干年以后，中国社会的很大一部分治安问题来自于1983年“严打”时的“罪刑不相适应”。因为对他们处罚得太重，形成了这批人对社会的报复心理。 司法公正：“铁少女”的启示 问：你前面说的“打气筒”的问题关系司法公正吧？ 答：什么叫司法公正？司法公正就是被处罚的人面对对自己犯罪行为的处罚心服口服。而被冤枉的人，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冤枉你了，判了你10年徒刑了，后来发现作案的人原来不是你，赔给你一两百万元，又把你放出来了。这不是正义的实现，而是迟到的正义。迟到的正义是非正义。法治社会不允许老翻案，不允许老是把一起案子在10年以后平反昭雪。 问：你举过一个“铁少女”的例子，非常到位。 答：欧洲中世纪是最黑暗的时期，当时有一个执行死刑的刑具叫“铁少女”——就是用铁做的一个人形的少女。它像一口棺材一样，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根一根的钢针，钢针都是设在人的要害部位，如眼睛、喉咙、心脏等。被执行死刑的人要站在“铁少女”里，然后把盖子一合上，钢针就扎在这名被执行死刑者的要害部位，人就死了。它是执行死刑的一种非常残酷的刑具。 问题在于，人的身高、体重、胖瘦是各不相同的，而“铁少女”刑具的尺寸是固定的。所以，当一名被执行死刑的人站进“铁少女”里，盖子“啪”一声合上以后，没有被扎中要害，这个人当时死不了。“罪刑不相适应”的结果就是从这里看出来的——结果那个人非常痛苦，甚至要惨叫一个礼拜，最后把血流光才死去。 “铁少女”给了法学家一种启示，就是你真的杀了人了，你罪有应得要把你枪毙了，这是你应有的下场。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并不适合执行这个刑罚，那你是极其痛苦的。 我们法律界有句话：“不能让铁少女再回来。”说的就是罪刑不相适应的结果，会使被冤枉的人万分痛苦。 同样是两个人被枪毙，一个人是杀了人以后应该被枪毙，另一个人是没有杀人最后硬是说他杀人了而把他枪毙，后者是法治社会绝对不能容忍的现象。法治是宁可放纵坏人，也不能出现“铁少女”这样的现象。 程序正义：“人民已经原谅他了” 问：执法者对坏人很警惕，这种心理你能理解吗？ 答：我讲一个例子。英国有陪审团制度，大法官是维护法庭秩序的人。有一次，英国一位大法官访问北京，我们跟他进行交流。有人问他：“作为法官，如果你知道这名被告人真的有罪，但是陪审团认定他无罪而把他释放了，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心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内心很纠结？” 这位英国大法官的回答出乎我们的意料：“法律呢，是人民意志的体现，陪审团制度是人民的意志在监督刑事司法个案中的体现。通过立法体现了人民的意志，陪审团制度把人民的意志通过个案体现了。人民原谅了他，那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