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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老兵 　　一个江南的世家子弟，为了不做亡国奴，毅然投笔从戎，进入了黄埔军校，成为抗日战争中的铁血战士，转战于印度、缅甸等海外战场。当内战的烽火点燃时，作为中国人，因不愿将枪口对准同胞，他决然地选择了避回故乡。改朝换代的大革命到来时，他以地主的身份沦为了贱民。30多年的牢狱生涯后，他重新回到故乡，生活困顿，甚至于到了捡拾死人衣服的地步。他现在每天念佛经，并以此谋生。对过去的一切，他已云淡风轻。 　　——这一切，就是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92岁的“驻印新六军抗战老兵”袁祥彬的人生轨迹。本文是作者对袁祥彬老人访谈的摘录。 　　赵宗彪：您是哪一年出的国？ 　　袁祥彬：1942年。我们从成都乘飞机经喜马拉雅山到印度的丁江机场。到印度后，我编入中国驻印军新六军的军部情报队，也叫谍报队，任区队长。在印度和缅甸总共有两年多时间。我们的军长是廖耀湘将军。情报队的工作，作战时负责侦察敌情，将山头地形一一编号、测绘，以利炮火攻击。我们侦察的地方，常常紧靠敌人前沿阵地，十分危险。为了防止被敌人抓住后泄密，我们的图纸上都用代号。平时整训，我们的情报队负责驻军的警戒安全。 　　赵宗彪：打过多少次仗？ 　　袁祥彬：记不清。我们去后，前面半年是集训。军校学的东西，事实上非常简单，同战场本身根本不一样。那边有一半时间是雨季，不能打仗，一半时间才可以打。 　　战争就是死人多。想起来都可怕。我的命能够留下来，全是战友们的命换来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在丛林里，战友的遗体，如果不及时挖坑深埋，第二天最多只剩下一架白骨，因为那里有蚂蚁、虫子、野兽，会将遗体吃掉。我们战友之间，相互都留下遗言，如果自己牺牲了，就请战友将自己的头发、物品和信带回家，让自己的灵魂回到故乡。 　　赵宗彪：伤亡大吗？ 　　袁祥彬：我们出国时同批去的战友7000人，回国时，这批战友只剩下2000人了。 　　赵宗彪：您的战友有给您嘱托吗？ 　　袁祥彬：我们相互嘱托，谁牺牲了，战友就带他的遗物回家。一个河南的战友，战死了。他是在丛林遭遇战中死的，行进之中，被敌人先???现、被刺刀刺伤，抬回来后，不治而死的。那边的草有一人多高。我为实现他的遗愿，将他的几根头发，小心地包起来，专门带回国，将他的头发，安葬在开封的烈士陵园中。希望他的灵魂，也回到故土。我们所有牺牲的战友，没有一个人的遗骸能回到故乡，都留在了异国他乡。 　　赵宗彪：您当时军队都是美式装备吗？ 　　袁祥彬：我们新六军和新一军都是美式装备、美式训练、美式给养供应，是当时中国军队里装备最好的。衣服是冬发呢料衣裳，夏发卡其制服，武器更是好得不得了，全是美式军械，我用的是美式卡宾枪。食品也是的，许多的肉罐头，都可以尽情地敞开吃，官兵一致，都吃得非常健壮。训练也是美国式的，我们接受得很快。最稀奇的是，他们对弹药供应非常充分。训练中，我们一天打的子弹，比国内训练一年打的还要多。 　　美国人只要你少死人，不在乎浪费子弹。有一次，广东的少校营长带兵，在丛林中行进，没有派出先头部队，结果被日本人伏击，后来尽管反败为胜，但是，我方死了一百多人，美国人大怒，说这样带兵怎么行，虽说打胜仗，但死了这么多人，不行，要枪毙营长。后来，中国长官不肯，将功抵过了，不奖也不罚。美国人认为人最宝贵最重要，子弹无所谓。他们不管谁牺牲了，遗体一律空运回国安葬。这才是对战士的爱护和尊重。在印度、缅甸战场上，中国军队特别能战斗，就是因为装备、训练都不比日本人差，甚至比日本人好。中国人非常勇敢，所以，美国、英国军人都向中国军人竖大拇指。 　　赵宗彪：后来战局如何？ 　　袁祥彬：我们打了很多恶仗，伤亡也大。我们经过野人山时，因是丛林，无法大部队作战，战线就拉得长。经过原来中国军队败退之处，景象非常凄惨，常常看到累累的白骨，都没有入土安葬。 　　我们是中国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大家都非常勇敢，没有人当逃兵。就是想逃也没地方逃。1944年春天，我们部队从印度开始反攻，先后打下克老缅、孟拱等地，从湄公河一直打到密支那河，打了两个多月。到密支那河时，有很多友军了。盟军的飞机也空中支持。我们都是先空中打击，再大炮轰炸，然后再上步兵。前两阵炮火过后，抵抗力就不大了。密支那差不多炸平了。打仗就是打金钱。盟军有钱，所以，炮火非常充足。 　　赵宗彪：您那时是什么军衔？您立过战功吗？ 　　袁祥彬：我军校毕业时为少尉，后来，因为军功，从中尉而上尉军衔。当时在国外，军衔比较特殊，有功即提级，但是，职位有限，就有高衔低职的情况。我的少校军衔，是回国后提升的。这些军衔，同牺牲了的战友的生命相比，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英雄都已牺牲了。 　　赵宗彪：常想起战友吗？ 　　袁祥彬：想。但是，看不到战友了。他们只能出现在我的回忆里。 　　赵宗彪：当年一起在国外打仗的战友现在还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