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词入辽——子弟书的传播与清代东北孝治-introduction of drum lyrics into liao dynasty - dissemination of zi di shu and filial piety in northeast china in qing dynasty.docxVIP

第一章 引言一、问题的提出嘉庆年间，子弟书播迁入辽，在盛京及东北其他地区得到广泛传播，原本古 雅的唱词不断“俗化”而受到东北民间社会的普遍欢迎，很快达到其繁荣的顶峰。 作为一种最初仅在京城八旗子弟中流传的鼓词，子弟书从唱腔上看与满族民间祭 祀中的打神鼓、诵祷词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而从唱本上看，无论是市井民俗、 历史演义还是杂剧杂曲，均可称作是汉族传统伦常体系的一次文学化的艺术创制， 这显得尤为意味深长：一种脱胎于满族文化的艺术，在京城经过文人们的改造， 又回到了柳条边外的满族肇兴之地，而这时它所吟唱的却是寓示着“教化”的汉 族伦常体系。子弟书中有很多唱本与“孝道”有关，观察这些唱本在民间社会的传播与嬗 变历程，有助于研究清代“孝治”观念体系在东北民间社会中结构性意义。对清 代“孝治”语境中子弟书辽沈民间传播的研究，立足的前提在于一个理论预设， 即有清一代的“孝治”观念体系已经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社会意义之网，哪怕在民 间的曲词弹唱中都深深浸濡着教化的印记。子弟书是教化的结果，也是教化的工 具；当一篇篇讲述着人情与伦常的鼓词在东北大地上广泛流传，一套国家所推重 的观念体系也随之大化边地。而这个传播历程，或者说教化过程却完全可以说是民间社会的自觉行为。国 家并没有直接推动这一教化过程，只不过是借助了文人之手把其观念形态投射进 唱词文本中——无需地方官员的朔望讲读，无需选官制度的精巧设计，东北民间 社会在对一种艺术形式的喜爱、接纳与广泛传播的过程中，被不动声色地囊括进 了国家“礼治”的教化里。对于观察东北地区在“传统中国”的“天下”观念中所处的位置，研究清代 “孝治”观念体系中子弟书在辽沈地区的传播历程是一个有丰富意蕴的窗口。东 北何以成为东北，有赖于历史中不同的政治力量、族群文化以及社会观念的互动 与消长。要研究有清一代东北社会的内涵及其气质是如何被营造出来的，从人类 学的角度上看，仅仅以“中心-边缘”二元关系来解释是难以包容如此繁复的历 史事件与观念形态塑造的；而把东北这样一个内陆边疆置于阶序的关系中来看待， 更有可能在浩瀚的历史互动中理解其对于“传统中国”的结构性意义。子弟书作 为一种成型于京城并带有浓郁八旗印记的艺术形式，进入到东北地区并在民间社 会得到广泛传播这一历史事实，就是在帝国的等级结构中不同观念体系相互交融的实例。如今看来，子弟书在东北文化营造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无疑已经深深渗进了 地方经验的脉络里。现今的学术界对子弟书的曲本、内容、音乐、词句特征进行 了大量的研究与探讨，然而对其在东北的传播历程，以及其内容与国家、地方观 念体系的互动与呼应，依然有广阔的研究场域与理论空间。具体而言，“孝治” 语境中辽沈地区的子弟书传播历程可以体现出国家观念体系在区域社会中的教 化过程，可以展示出民间社会对一种艺术形式的型塑与审识是怎样与地方性知识 相交融的，甚至可以折射出满人与汉人在东北的营建中各自处于怎样的位置，这 也是族群互动而构建区域历史的一部分。从人类学东北研究的学术脉络来看，通 过研究清代“孝治”语境中子弟书在本区域的传播，借对这一特定艺术形式在历 史中命运轨迹的观察，在文本整理与分析、社会观念与民间艺术、族群交往等方 面来做一些具体工作，能够为进一步探索东北如何被纳入帝国阶序这一历史进程 的理论建构打下资料基础，对理解东北地方经验的历时性脉络亦具有一定的学科 价值与实践意义。二、研究的方法论视角清代“孝治”是一个过于宏大的论题，将辽沈子弟书作为研究的支点是条进 入这一讨论的具体路径。卷帙浩繁的子弟书包含极为丰富的内容，广泛涉及到当 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而集中精力梳理其中有关“孝义”的部分，分析这一部 分内容与国家及地方观念体系的呼应，借其传播轨迹佐观清代“孝治”观念在沈 辽乃至整个东北地区的教化历程，复看清代国家与区域民间社会的互动脉络，亦 可称是一个见微知著的着力点。人类学在中国化的过程中，对“礼治”的关注一直是一个重要的学科支点。 对“礼治”的讨论绕不开“国家”这个概念，绕不开士绅阶层，也绕不开绵延千 年的儒家体系。某种意义上讲，“礼治”的内容及其记叙只不过是“中国社会” 这个巨大冰山露出海面的一角，通过这一角甚至可以隐约窥视到“传统中国”的 整体构造 ；而对“礼治”一些具体的观念内容进行剖解、然后放回整个社会结 构中，观察其所处的位置，分析其内在的机理，有助于理解“传统中国”国家与 社会的交互关系，有助于理析“传统中国”的权力运作方式及内在逻辑，有助于 揣味个体中国人对社会与文化体系的适应方式，甚至能够籍此回看整个传统文化 体系在中国社会中的结构性意义。费孝通认为“礼”是一种能使乡土社会“无为 而治”的社会规范，这种规范的内在机制源于人们在生活中对传统的敬畏之感。 人们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动因去寻找多数事物的自在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