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雅俗颠覆与文化更新以流动身体和流动话语为.PDFVIP

臺大文史哲學報 第七十七期 2012年 11月 頁 7 3 ~ 1 1 3 臺 灣 大 學 文 學 院 《莊子》的雅俗顛覆與文化更新 以流動身體和流動話語為中心 賴 錫 三 摘 要 本文透過身體與話語兩個核心視域，解讀《莊子》的顛覆策略。其中 追溯商巫儀式的流動身體、《山海經》的怪誕身體，以及《莊子》氣化身 體之間的演變脈絡；並對比於周代禮文體制下的威儀身體，孔子以禮攝身 的禮教身體。本文尤其關注《莊子》醜陋支離、形殘畸零等邊緣人物，百 工技匠等民間庶人，據此分析《莊子》如何透過底層俗民的活力，來顛覆 政治上層與文化雅層的意識型態。《莊子》這種重寫他者的文學技藝，以 流動話語來更新已然僵化的價值體系，可開發出一種文化批判與更新的理 論。為進一步揭露《莊子》的文化更新理論，嘗試將其置放在巴赫金「狂 歡文化」的「眾聲喧嘩」脈絡來對話，一方面進行兩者的嘲諷、戲仿等顛 覆策略的微觀對話，另一方面進行兩者的文化更新理論之宏觀對話。 關鍵詞：莊子 身體 語言 巴赫金 文化理論 101.02.29 收稿，101.06.26 通過刊登。  本文是國科會計畫（NSC99-2410-H-194-114-MY3 ）部分研究成果。  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 74 臺 大 文 史 哲 學 報 一、商代「神話身體」與周代「禮教身體」的 雅／俗轉變 《莊子》奇美瑰麗的思維，親於南方楚系的神話，已成學術通見；莊周故 鄉（宋國）源自商代文化，而商文明則性屬巫術世界。追索《莊子》思維源流， 會一再加乘它與神話的親緣性。道家哲學和神話思維的異同關係，已是當代道 家學術研究的一項突出成果。神話和《莊子》間的連續性，已被學者充分證成， 原始神話做為道家哲學的思想史源頭，逐漸從新知轉為共識1 。道家向來被認為 和南楚文化有密切關係，據張光直說法，殷商巫術神話正好在楚文化中保留最 2 3 多 ；而聞一多亦強調《莊子》思想有一古道教（原始巫教）的源頭 ；如此一 來，殷商神話（古巫）－南楚巫系文學4 －莊子思想之間，文化氣質的家族類似 性與血脈流向，已不含糊。 神話思維對比於理性思維，所突顯尤在情感與想像。如哲學家卡西勒 （Enrst Cassirer ）指出，原始思維並非無能於理性算計，而是理性能力未曾獨立於強烈 情感和豐富想像之外，從未躍升為優位而獨立的思維方式。神話思維不曾將世 界視為客體對象，然後以理性去表象客觀真理；神話思維活在主客難分、情景 互滲、物我交感的前知識論之存有狀態。原始人總強烈感受生命的一體性，在 死生連環為一的宇宙共同體的情感下，對不同物類間的變形轉化，充滿奇異而 無限的想像，表現出圖騰崇拜的綜合思維。神話世界沒有純粹的孤立，部分總 在整體中被湧現，看似不同名相的物類範疇，都可相即相入地產生神秘互滲， 由此連類拼貼、跨域綜合。神話人帶著高度情感的想像，相信萬物共享瑪納 （Mana ）一類的泛靈力量，人可以交通物類，可以出神遠遊，可以死生若環地 變形再續5 。卡西勒對神話思維的研究，洞見深而貢獻多，卻甚少提及身體這一 1 從神話角度研究《莊子》的海外相關資料和狀況，參見葉舒憲，〈莊子與神話：20 世紀莊學研究新視點〉，《莊子的文化解析》 （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 年 ），頁 1-34 。 2 張光直，《中國青銅時代》（臺北：聯經出版公司，1994 年），頁42 。 3 聞一多，〈道教的精神〉，《聞一多全集（一）：神話與詩》（臺北：里仁書局，2000 年），頁143-152 。 4 （日）藤野岩友著，韓基國編譯，《巫系文學論》（四川：重慶出版社，2005 年）。 5 （德）卡西勒著，甘陽譯，《人論》（臺北：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4 年），頁 107-160。 《莊子》的雅俗顛覆與文化更新──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