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齐物论的指马之喻批评与新诠-长庚人文社会学报.PDF

長庚人文社會學報 1 0 : 1 ( 2 0 1 7 ) , 1 2 7 - 1 6 1 《莊子．齊物論》的指、馬之喻：批評與新詮 * 蕭振聲 摘 要 〈齊物論〉是《莊子》一書中文義最含混晦澀的篇章之一。而在組成本 篇的多個段落中，有關指、馬之喻的一段文字尤為眾說紛呈，難有的解。職 是之故，拙文試對陳鼓應、唐君毅、牟宗三這幾位代表學者的詮釋作出批判 考察，並在此考察的成果上釐清幾個備受忽略的關鍵問題，從而為指、馬之 喻建立一更周延、更合理的新詮。 關鍵詞：莊子、齊物論、指馬之喻 * 作者為國立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助理教授，E-mail: scs@dragon.nchu.edu.tw 。 拙文初稿曾在香港珠海學院中國文學及歷史研究所主辦的「第一屆中華文化人文發展國際 學術研討會」(2016 年5 月21 日)上宣讀。會上承蒙馬耘教授提點指正，特此致謝。此外， 對於兩位匿名審查人提供的寶貴意見，以及責任編輯這一年來對修稿過程所作出的指導和 建議，作者均表深切謝意。 長庚人文社會學報．第十卷第一期 一、前言 1 〈齊物論〉是《莊子》 一書中文義最含混晦澀的篇章之一。而在組成 本篇的多個段落中，有關指、馬之喻的一段文字尤為眾說紛呈，難有的解：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馬喻馬之非馬，不若 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 大抵諸家皆謂指、馬之喻乃針對公孫龍之〈指物論〉、〈白馬論〉而發，亦同 意「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四句乃莊子賴以證成「天 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的「齊物」思想之論據。諸家之分歧，不在於「齊 物」是否本段之旨，而在於對「指」、「非指」、「馬」、「非馬」之詞義以及「以 指(馬)作喻」和「以非指(非馬)作喻」這兩種喻示方式之區別持有不同見解。 下面試從諸家中選取較有代表性的三家作出批判考察，並在此基礎上為指、 馬之喻建立更周延、更合理的詮釋。 二、論陳鼓應的詮釋 (一) 概要 陳鼓應先生注釋《莊子》時指出，「指」、「馬」是戰國辯者辯論的一個 重要主題，其中尤以公孫龍的〈指物論〉、〈白馬論〉最為著名，莊子之意， 2 正是借用「指」、「馬」二概念作喻說。或許由於這個原因，陳先生對指、 馬之喻採取增字釋讀的方式，把「指」、「馬」的其中四個用例分別看作「大 拇指」、「白馬」的省略語： 1 文中凡引《莊子》，悉據〔清〕郭慶藩著、王孝魚點校之《莊子集釋》。出版資訊請見文末 「參考文獻」。為省篇幅，僅隨引文附以篇名，不另註明。 2 陳鼓應(2001) ，頁60 。 ．128 ． 《莊子．齊物論》的指、馬之喻：批評與新詮 先解釋「以馬喻馬之非馬，不若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在這兩句中， 「馬」的同一符號型式出現六次，但在不同的文字系絡中，意指不同； 即其中有四個「馬」字是指白馬而略去了「白」字。其句義當是：「以 白馬解說白馬不是馬，不如以非白馬來解說白馬不是馬。」同樣的，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可解釋為：以大拇指 來解說大拇指不是手指，不如以非大拇指( 即手指) 來解說大拇指不是 手指。3 陳先生指出，在「以指(馬)作喻」和「以非指(非馬)作喻」這兩種喻示方式 中，「指」、「馬」在不同位置具有不同意義：前兩個「馬」字指「白馬」，後 一「馬」字指「馬」之本身；前兩個「指」字指「拇指」，後一「指」字指 4 「指」之本身。 白馬含「白」之色，與「馬」之本身固屬互異。蓋「馬」 之本身若指馬之「共相」，則它關涉的只是各種馬之共同性，如此則排除了 顏色的特殊性；而「馬」之本身若指馬之「集合」，則它關涉的便不止是白 馬，亦關涉他色之馬如黃馬、黑馬等。無論「馬」之本身屬於何種狀況，皆 與「白馬」互不等同。手指之喻亦可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