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客聽到什麽？〈声无哀乐论〉中认识他者的身体技艺.pdfVIP

DOI: 10.6503/THJCS.201803_48(1).0001 秦客聽到什麼？ 〈聲無哀樂論〉中認識他者的身體技藝 ∗ 顏學誠 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 摘 要 〈聲無哀樂論〉是一場知識論上的辯論，含藏著嵇康對王弼「得意忘象、得象忘 言」的批評。辯論的焦點在於人是否可以不透過約定俗成的符號，直接掌握演奏者的情 感與意圖。辯論中的東野主人否認這種可能性，並指出音樂即是音樂，而非承載演奏者 情感甚或是社會教化的工具。反方的秦客則認為演奏者所發出的音響與他的情感有內在 的聯繫，但唯有善聽者能從其中辨識其意義。現今的結構符號理論與東野主人之說若合 符節。對試圖突破現有理論而言，秦客提出的理論則深具啟發。本文探究秦客理論中善 聽者辨識聲音意義的機制，並與人類學的身體理論進行對話，以探求新的研究契機。 關鍵詞：善聽，身體技藝，姿態，拓印，感應，符號 ∗ 作者電子郵件信箱：yenhsueh@ntu.edu.tw 清華學報 新48 卷第 1 期（民國 107 年 3 月）第 1~29 頁 2 清 華 學 報 一、前言 思想史有時出現一種時空錯置的弔詭：古人認為的創新想法對今人而言耳熟能 詳，而古人所批評的陳腐觀點卻成為今日突破舊說的契機。本文討論的〈聲無哀樂 論〉即為一例。一千七百年前嵇康（約 223-263 ）在〈聲無哀樂論〉中聲稱他發現 一個前人所未見的新觀點。這個觀點主張的聲音與情感的二元斷裂，乃是今日結構 主義符號理論的基礎；他所否定的感應論 ，卻能為今日身體研究者突破符號論提供 重要的啟發。本文試圖發揮此感應論，提出一個以聽為核心的身體技藝，並批判人 類學中主流的符號論觀點。 本文分為六節。除本節前言外，第二節陳述筆者對〈聲無哀樂論〉的詮釋。在 這篇以對話為形式的文章中，化身為東野主人的嵇康，與代表傳統觀點的秦客進行 了八段辯論。相較於多數學者從嵇康的政治立場或中國哲學史的角度發揮〈聲無哀 樂論〉的微言大義，本文聚焦於嵇康如何推衍出聲音沒有哀樂的說法，並探究聲音 與情感斷裂的意涵。第三節討論秦客代表的舊說。以往學者對〈聲無哀樂論〉的討 論集中於東野主人的觀點，忽略了東野主人對話的對象。但是，筆者以為對話的對 象乃是解讀〈聲無哀樂論〉的關鍵。該節指出秦客的「善聽」之說蘊含著一種聽的 身體技藝，說明了聲音與情感的連結方式 ，解釋了聽者如何能從聲音中探知他人的 心聲。第四節從時間的向度比較「善聽」對於現今社會科學中的符號論的差異。第 五節從「善聽」切入人類學中的身體研究 ，探究「善聽」的特殊意涵。第六節為結 語。 二、東野主人說了什麼？ 除了兩肋插刀的義氣，知音亦是中國文化中「朋友」的重要主題。其中最著名 的故事非伯牙與鍾子期莫屬。伯牙鼓琴時想著登上巍峨的高山 ，鍾子期即感受到泰 山的高聳 。當伯牙想的是流水 ，鍾子期領略到江河的浩蕩 。透過音樂，鍾子期能了 解伯牙的心意。鍾子期死後 ，伯牙哀痛不已 ，毀琴絕弦不再彈奏 。但是，這個千古 傳誦的故事不只是感嘆知音難尋 ，嵇康認為 其實也是個知識論上的問題。在〈聲 秦客聽到什麼？〈聲無哀樂論〉中認識他者的身體技藝 3 無哀樂論〉中，嵇康質疑鍾子期果真能透過音樂了解伯牙之所思 ？他認為產生同理 心的前提是，伯牙的情感要能轉換成特定的琴聲，鍾子期必須從琴聲產生特定的心 理反應，而能對映到伯牙的情感。嵇康認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