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诺斯，或双头鹰.docVIP

PAGE PAGE 65 2007年第1期 俄语语言文学研究 2007, №1 总第15期 Russi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tudies Serial №15 伊阿诺斯，或双头鹰 ——俄国文学和文化中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思想对峙 刘文飞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732） 提 要：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思想对峙是俄国文学和文化史中一根贯穿的红线，本文对两派思想斗争的历史和起因作了考察，对两派间的复杂关系以及它们对俄国文学和文化的深远影响进行了探究，旨在说明这两种思想倾向的长期对峙与俄罗斯民族性格的分裂、俄国文化中的东西对立状态之间互为因果的有趣关系。 关键词：俄国文学；俄国文化；斯拉夫派；西方派 中图分类号：H021 文献标识码：A 一 “是的，我们是对立的，但这种对立与众不同。我们有同样的爱，只是方式不一样……我们像伊阿诺斯或双头鹰，朝着不同的方向，但跳动的心脏却是一个。”—— 赫尔岑在《往事与沉思》中提及俄国文化中的斯拉夫派和西方派时这样说。俄文工具书中关于“斯拉夫派”和“西方派”之定义的第一句话大致都是：19世纪40－50年代俄国的社会－哲学思想流派。也就是说，均强调这是两股出现于19世纪中叶的社会文化思潮。作为一个文化、思想史流派的“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确是在19世纪30—40年代之交正式形成的。然而，作为俄国文化史和思想史中源远流长的两种思潮、两种文化倾向，斯拉夫派和西方派发生最激烈的碰撞却是在19世纪40－50年代，而在此前和此后相当长的历史时间里，这两种思想倾向之间都一直存在着程度不等的对峙。不能把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论争看成是俄国历史中一个独立的、短暂的文化现象，这两种思潮的对立和转换、渗透和交融，实际上贯穿了整个俄国历史。 斯拉夫派和西方派这两种思想倾向的分野，我们至少可以追溯至16世纪，在俄国一些最有价值的古代文献中，我们分明可以感觉到注重东方和倾向西方这两种思潮由来已久的对峙。这里仅举两部文献为例。 在16世纪中期爆发的伊凡四世和库尔勃斯基公爵的书信之争中，就包含着关于东、西两种不同政权体制、不同发展道路和不同宗教传统的争论。伊凡四世在致库尔勃斯基的信中，不仅痛斥了库尔勃斯基及其叛国行为，同时也谴责了库尔勃斯基所投靠的“西方”；而库尔勃斯基在致伊凡四世的信中，竭力把自己塑造为“一位优雅的西方文化的代表”。（Я. С. Лурье 1993：214）有意无意之间，伊凡四世和库尔勃斯基两人似乎成了两种文化、两种宗教势力的体现者和代言人。伊、库两人的书信争论，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俄罗斯民族和国家在其发展初期面对东、西两种文化时艰难抉择的一种窘境，同时也构成了俄罗斯文化史上两种不同思想倾向和价值取向长期对峙的内在动力之一，于是，伊、库之争也就可以被我们视为19世纪中叶斯拉夫派和西方派思想论争的一个遥远的先声。值得注意的是，普列汉诺夫在《俄国社会思想史》中论及伊、库之争时，就曾将伊凡四世的体制定义为“东方意义上的专制政权”，并在将其与西欧，尤其是法国的君主制度做了比较之后，指出了伊凡四世革新的局限性及其深刻的历史原因；而库尔勃斯基，“虽然他毫无疑问是保守的，”却“没有奴才的情绪”，也就是说，或多或少地体现了西方的自由精神和民主意识。（Г. В. Плеханов 1925：191-192）由此可见，早在两种价值取向出现碰撞的初期，两者之间孰是孰非的问题就已经呈现出了一种复杂的态势。 到了17世纪中叶，阿瓦库姆及其《生活纪》1又为我们理解俄罗斯民族性格的分裂、俄罗斯文化中的东西对峙提供了某种参照。阿瓦库姆的《生活纪》是一部杰出的文学作品，一部重要的思想著作，作为一部宗教文献，它首先是俄国17世纪宗教改革运动的产物。大牧首尼康于1652年在俄国开始推行的宗教改革运动，导致了俄国社会的一次大分裂（Раскол）。俄国教会追求东正教世界主导地位的企图虽然在教会内外都获得了广泛的支持，但在面对拉丁化的西方宗教和世俗世界的态度、在通过何种途径谋得俄国的正教领袖角色等问题上，教会内外的人士却逐渐分裂成两大阵营。以尼康及其继任者和追随者为代表的官方教会人士，主张通过改革教会礼仪、修订经书等方式谋得与整个东正教世界的“接轨”，并进而谋得中心位置；而以阿瓦库姆为代表的俄国分裂教派，则主张捍卫俄国传统宗教礼仪的神圣性和俄国古代文化传统的独特性，并以此来彰显俄国教会的纯洁和正宗。在谋求俄国和俄国教会的强大这一点上，官方教会和分裂教派本无根本性的差异，但是对其实现方式的不同认识，竟然会导致两种观念如此尖锐的对立，如此激烈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