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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颖古典文学论集 /SHANGJIANFANG123 PAGE 498 /SHANGJIANFANG123 论薛宝钗性格 如何评价薛宝钗性格？当前《红》评界看法有分歧。分歧的产生，不是现在才开始。如果我们撇开《红楼梦》问世后“贬薛派”和“尊薛派”的长期争论不谈，最少也应该追溯到50年代中期。当时，有同志认为薛宝钗虽有时显示出“残酷无情”，但“无情”“并不等于奸险”，并非“心里藏奸”，因为曹雪芹并没有“明写他的奸险”①；她“虽然是一个坚决拥护封建地主阶级正统派思想的人物”，但“并未得到真正的爱情和幸福，因而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她是一个封建制度之下的牺牲品”②。但也有同志认为，薛宝钗是“一枝适于佩挂在蟒袍玉带上的利剑”，“我们一方面要看到她是‘一个封建制度之下的牺牲品’，但另一方面我们要看到她是一个为巩固封建制度而牺牲的牺牲品。我们应该从革命的观点上，对这个人物加以无情的否定。”（着重号原有）③近几年来，《红》评界对薛宝钗性格的评价仍然存在着分歧。比如，有同志认为，“宝钗为了给‘亲姨妈’开脱逼人投井的罪责，竟然捏造事实，诬蔑无辜的死者。这较之凤姐嘲笑被迫自杀的司棋，显得更加冷酷，也更加卑劣。国民党反动派诬称死难学生是‘自行失足落水’，宝钗诬称金钏被逼投井是‘失了脚掉下去的’。”“这种踩在受害者尸体上往上爬的行为”，证明他还是“凤党”——比起王熙凤，这个形象的“反面内容”并不“少一些”④。又有同志也认为，薛宝钗“是一个虚伪奸诈的女君子形象”，具有“皇商家庭所形成的奸诈狠毒的内在性格”⑤。但是，也有同志认为，薛宝钗“心地善良”，“不乏善良的心灵”，她的性格具有“美好的、健康的因素”的一面；“林黛玉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薛宝钗同样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她们“同是情海薄命者，相视何必如寇仇”；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是悲剧，薛宝钗、贾宝玉的婚姻也是“一场悲剧”，“薛宝钗婚姻悲剧的意义，就正在于以前所未有的深度，揭露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性和吃人本质”；薛宝钗的“思想性格”和王熙凤、贾政、王夫人等人“有着本质的区别”，不承认这些是“错误”的⑥。还有同志认为宝钗和宝玉或黛玉虽然不一样，但仍然是封建道德的牺牲者⑦。还有同志甚至认为，薛宝钗和林黛玉一样，是“所有那些生性纯洁美好，却被封建社会的道德礼教所毒害、所蒙骗、所摧残、所扼杀的青年女子”的“代表”⑧…… 这里存在着好些问题。在《红楼梦》中（以八十回本的描写为主要根据，下同），薛宝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她自觉地维护面临溃败的封建制度而落得悲惨下场，能否算作牺牲品？还是只能算作自愿的殉葬品？如果只能算作自愿的殉葬品，那能否算作悲剧人物？她的遭遇能否算作悲剧命运？宝黛爱情当然是悲剧，但玉钗的婚姻能否也算作悲剧？这两者可以等量齐观吗？曹雪芹对这个人物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是批判中带有同情呢？还是同情中带有批判？何者为主？在承认薛宝钗性格的复杂性、多面性、多层次结构的前提下，还应不应该认为薛宝钗基本上是一个负的人物典型，对薛宝钗性格应不应该采取基本上否定的态度？…… 以上这些，都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确实，封建制度不但对它的反抗者和叛逆者并不仁慈，而且，在它面临溃败时，对它的忠心的拥护者和自愿的殉葬者也并无情义。因此，林黛玉也好，薛宝钗也好，结果都只能得到悲惨的下场，都逃不脱被封建礼教吃掉的命运，真是“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但是，难道因为结果是“玉石俱焚”，就可以“玉石不分”吗？当然不能。玉就是玉，石就是石；有瑕点的玉还是玉，而有着非常美丽的色泽、霞彩和纹理的石，终究还是石。把美丽的石说成玉当然是不正确的，把美丽的石说成是半玉半石，说成是玉与石的两种性质的混合物，也不就是等于承认复杂性和有全面观点；而只有把石（即使是非常美丽的石）说成石，才是应该坚持的实事求是的态度。 究竟，薛宝钗是玉与石两种性质的混合物呢？还是仅仅是美丽的石？这是必须弄清楚的问题，不能含糊。本文就是试图着重在对薛宝钗性格的实质性的基本因素，来进行一些分析和论证，提出一些探讨性的看法，以向专家、读者求教。 一、志气 ? 才略 ? “关系学” 《红楼梦》第四回开始介绍皇商薛家时，作者就说薛宝钗一向有这样的志气和抱负：“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这可并不是一般闲笔补叙，而是说明，薛宝钗一直就眼睛盯着皇宫，想爬上封建统治阶级的最高层：“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七十回）⑨这就是她立身处世的根本出发点，也是她整个生活意向的决定性基础。 宝钗进京之后，看来是因为政治上暂时还缺乏有权力者的荐引，还未有“好风”可以让她“凭借力”，因此，虽“青云”有志，但“达部”无门，“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希望颇为渺茫，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