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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之法律地位批判∗ 干建华 · · 摘　 要:探究人工智能在法律上的地位,需要先对作为一个整体的法律体系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如果认为现 代国家的法律体系最终立基于人的自主立法的道德主体地位,那么只要人工智能无法超越作为人类追求更好 生活之工具的意义,它与对人赋予权利并施加义务的法律就无必然关系。 法律作为一个在观念上组织起来的 融贯体系,仅仅要求、允许或禁止处于该体系之下的行动者采取特定的行动方式。 人工智能既无自主立法的可 能,也无取代自然人法官并消除其可能恣意行为的能力。 宣称人类可以凭借人工智能为人类自身立法或者消 除人类本身的恣意行为,是对人工智能和人类理性的双重误解,也是人类对自身道德主体地位的自我降格。 关键词:人工智能　 法律体系　 自主立法　 道德 　 　 关于人工智能的法学研究俨然已成为国内法 现代法体系对法律主体在自由意志上的要求 学界的一门“显学”。 不计其数的法学文献“未雨 绸缪”地为人工智能在社会中的广泛应用以及可 在现代法体系中,人工智能能否像自然人及 能产生的法律问题提供论证、谋划和解决方案。 其组织那样占据道德主体地位,在根本上取决于 人工智能在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不得而知,但 自由意志方面的要求。 为现代国家及其法体系奠 若以法理学的视角审视人工智能在一个法体系中 定理论基础的先哲们,对于自由意志的探索做出 可能获取的法律地位,则始终无法绕开如下三个 了不懈努力。 命题:其一,在一个法体系中,声称有资格获得主 首先,自由意志是现代国家学说的哲学基础。 体地位的人工智能,是否真正具备法律上的自主 霍布斯最早认识到,要想克服人类在组成国家之 意志? 其二,在立法方面,鉴于现代法治国家立基 前“一切人与一切人的战争”的自然状态,必须借 于人的自主立法这一根本原则,人工智能有无可 助于人类自身的“意志”和“技艺”,而非更早的自 能像自然人一样“成为他们自己的主人”,即成为 中世纪以来的“理性”或“自然”,来构建一个“人 具有自主立法之道德能力的理性人? 其三,在司 为的”政府。 在自然的生存法则之下,人与人之 法方面,人工智能是否有可能比自然人更胜任客 间无所谓“权利”或正当的问题,只有在以人的意 观、中立的司法角色? 对这三个问题的探询构成 志为基础所构建出来的人为政府成立之后,人与 ① 了本文的三个部分。 人之间的一切行动才有正当与否的问题。 霍布 斯所拒绝的理性,是指纯粹基于某个事实性前提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协商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研究”(项目号:16JJD820003)的阶段性成果。 ① Thomas Hobbes,Leviathan,Oxford:Basil Blackwell,1946,chap. XIV. 184 人工智能之法律地位批判 ① 的推理, 这种推理不可能正当地施加责任或义 孤立存在的状态而形成一个“人工智能集体”,每 务,因为对他来说,不存在“对于任何人的并非源 个个体人工智能在这个集体之中———就像自然人 ② 于其本人之行动的义务”。 易言之,以人类现有 一样———将私人意志上升为集体意志并共享一个 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