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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臊子面

臊子面，那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臊子面，承载着我太多关于母亲的回忆。“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母亲就如同那吹拂棘心的南风，温暖着我的人生，而臊子面恰似连接我们母子亲情的纽带，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那熟悉的味道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

自小，我就对臊子面情有独钟，尤其喜爱吃母亲做的臊子面，母亲的臊子面酸辣可口，滑顺筋道。时常记得小时候母亲为我做臊子面的场景，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厨房的灶台上，尘埃在光线中舞动，母亲站在略显斑驳的案板前，围着一件朴素的碎花围裙，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耳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母亲熟练地将肉和菜切成小丁，那“咚咚”的切菜声均匀而有力，仿佛是一首动听的乐曲；切好的肉丁、菜丁错落堆放在碟子中，堪称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母亲将葱姜蒜等调料准备好，整齐地排列在灶台上，然后在热锅中倒入油，那油在锅中微微荡漾，随后冒出丝丝烟气；母亲将肉丁放入锅中，随着“滋滋”的声响，肉丁在锅中翻滚着，渐渐变得金黄酥脆，母亲熟练地加入盐、醋、糖、花椒等调料，加入水，再陆续放入罗卜、豆腐、木耳等菜肴，只一刻功夫，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在厨房、院子里弥漫开来，母亲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那时候，我们姐弟几个总是或围在灶台边，或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闻着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满心期待着那一碗美味的臊子面。臊子汤做好了，母亲将面条下到锅里，那面条就像灵动的丝带在沸水中翻滚、舞动，母亲拿着筷子轻轻搅拌着，防止面条粘连在一起，几分钟后，母亲捞出面条，放入碗中，那面条根根分明，晶莹剔透，再浇上那香气扑鼻的臊子汤，一碗色香味俱佳的臊子面就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柔韧滑顺的面条搭配上可口的臊子汤，让我回味无穷。母亲则坐在一旁，微笑着看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满是慈爱，那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将我紧紧包围。

然而，在那物资并不充裕的年代，臊子面并不是经常能够吃到的，家中只有遇到重大事情、要招待客人时，才会做臊子面吃。那时，我多么希望家中有稀客到来啊，这样，我也能跟着一饱口福了。看着母亲在案板前细心地和面、揉面、醒面，动作麻利地擀面、切面，在灶台前熟练地炒肉、调汤，闻到弥漫在厨房与院落之中臊子汤的香味，我的心情无比期待和愉悦。母亲也会在给客人们盛好饭后，赶紧给我盛上一些，以解我的馋意。

母亲深知我对臊子面的喜爱，尽管生活艰难，每过些时日，她还要想办法让吃我一碗臊子面。小时候家在乡下，进城机会少，然一旦有机会进城，母亲总会多给我两角钱，“去买一碗臊子面吃”。那时县城大什字附近有个“大众食堂”，里面卖臊子面，一碗两角钱，尽管那面条是压面机压的，不是母亲手擀的；臊子汤味道寡淡、远不及母亲做的，但我仍觉得味美无比，毕竟这是母亲特意给的“福利”，那两角钱在当时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比如，能买四个鸡蛋或者七八支铅笔：在县城大什字“下馆子”，是一件奢侈而值得炫耀的事。但我知道，这两角钱是母亲省吃俭用而来的。

后来，生活日渐好转，我也渐渐长大，无论外出求学还是工作，每当对外面的饭菜感到厌腻时，总是想念母亲做的臊子面。不觉间，我已人到中年，想吃臊子面时仍习惯而成自然地让母亲来做。直到有一次，母亲做饭时，我不经意间看到母亲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脊背，站在案板前那蜷曲的双腿，切菜时颤颤巍巍的双手，我才惊觉母亲已经老去，她变成了一位老太婆！然而，只要我提到吃臊子面，母亲的眼中依然会闪烁着光芒，然后热情昂扬地为我做臊子面吃。

“新冠”疫情漫延而来了，母亲患有气管炎、肺心病，这种病是最怕感染“新冠”病毒的，因此，我们一开始便严防死守，反复告诫母亲不要外出走动，不要到商场等人多的地方去，不要接触外来人员……可是，事与愿违，母亲还是感染了“新冠”病毒，先是乏力咳嗽，再是呼吸困难，我们赶紧将母亲送往医院，打针、输液、吃药，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是呼吸的阻塞程度加重了，回家之后，母亲的身体明显比以前虚弱了，动辄大汗淋漓、呼吸急促，终于，她不能为我做臊子面吃了！

2023年2月5日，是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往年元宵节，母亲中午会给我们做菜吃，晚饭通常是臊子面。但今年元宵节，母亲行动已很费力。中午，我对妻子说，我们做臊子面吧，我们学着母亲的做法做好了臊子面。当我把饭端到母亲面前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精神还不错。她看到热腾腾的臊子面，尝了一口说：“嗯，今天这臊子汤烧得好，酸啾啾的，香，一正月大鱼大肉吃得我不受活。”看到母亲吃得那么香，我也有了一点会做臊子面的自豪感。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给母亲做的最后一碗臊子面，中午，母亲还好好的，下午三点钟，母亲就因心力突然衰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至今想来，母亲应该也是爱吃臊子面的，只是从没在我们面前说过罢了，我后悔没有为母亲多做几次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