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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媳妇的合同

那是个普通的周三晚上，我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时，媳妇突然抱着一摞A4纸坐到旁边。她把打印好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拍，封面上婚姻合作协议V1.0几个加粗宋体字刺得我眼睛发疼。这啥？我捏起纸页的边角，发现每一页都盖着她用口红按的红章，印泥在甲方：李芳的签名栏上晕成小小的桃心。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2.0版。她推来一支钢笔，笔帽上还挂着去年结婚纪念日我送的银色铃铛。我翻开第一页就看见家务分配章节里，用荧光笔标着马桶清洁：乙方（王磊）负责每周一、三、五，需达到甲方可赤脚检验标准。窗外的月光刚好照在赤脚检验四个字上，让我想起上周因为没刷干净马桶圈，她罚我睡了三晚客房。

合同第3.2条规定了情绪价值供给细则。媳妇用红笔在页边画了个哭脸：乙方每日需提供不少于三次有效赞美，禁止使用今天真好看又瘦了等敷衍句式。我赶紧翻到附录，发现她贴心地附上了《优质彩虹屁示例手册》，第一条就是你今天把窗帘换成米白色后，整个客厅像被云朵裹住了，连猫主子都多打了三个滚。这让我想起上个月她换窗帘时，我随口说了句还行，结果被罚抄《论家居美学对婚姻质量的影响》十遍。

最让我头疼的是财政管理章节。媳妇不知从哪学来的三三制，要求家庭收入分成三份：日常开销账户、应急储备金、共同梦想基金。梦想基金那页贴着两张便利贴，一张画着马尔代夫的沙滩，另一张是我念叨了半年的无人机。她用铅笔在无人机图案旁写：达成连续三个月家务全优成就可解锁。我突然注意到茶几上的果盘里，草莓被摆成了笑脸的形状，这是她只有在特别开心时才会做的事。

签完字的第二天清晨，我被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惊醒。趴在门缝一看，媳妇正踮着脚够吊柜里的面粉，睡袍下摆扫过地板上的厨房安全线——那是她昨天用胶带贴的，规定我这种厨房杀手只能在黄线外活动。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她发梢上跳着金斑，突然想起恋爱时她也是这样，在出租屋的小厨房里为我煮泡面，非要往汤里加两颗青菜说营养均衡。

执行合同的第一周简直是灾难。周三早上我把衬衫熨出了个熨斗印，急得团团转时，媳妇默默拿出针线包，在烫痕处绣了朵小小的向日葵。合同第5.7条，她咬断线头时嘴角带着笑，重大失误可启动爱心补救条款。那天晚上我主动要求加练洗碗，结果打碎了她最爱的青花瓷碗。正当我准备收拾铺盖去客房时，她却从背后抱住我：协议第10.0条，不可抗力因素除外。

现在合同已经更新到V3.5版了。上个月我生日那天，媳妇在特别条款里加了一页，用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票根做书签。新增的第8.8条写着：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爱情所有。昨晚我起夜时，发现她趴在书房的台灯下改合同，笔记本上冷战处理机制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打印机吐出新的页张，飘落在我们第一次旅行时买的情侣拖鞋上，那双鞋早就洗得发白，却依然并排摆在床边。

前几天整理旧物，从箱底翻出刚结婚时的租房合同。泛黄的纸页上，中介潦草的字迹写着租期一年。而媳妇的婚姻协议已经写满了三个活页本，最新的V4.0版里，她用荧光笔标了新条款：乙方需在未来五十年内，持续提供专属抱抱服务。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去年她非要在阳台种这棵树时，我还抱怨占地方。现在看着她坐在花影里修改合同的侧脸，突然明白最好的协议从来不是白纸黑字，而是她每次生气时都会先给我盛饭的习惯，是我加班晚归时永远亮着的玄关灯，是我们在无数个平凡日子里，把应该过成了愿意。

洗衣机嗡嗡转动时，我看见媳妇把我的袜子和她的内衣分开洗——这是合同里没有规定的细节。阳光穿过她新换的蕾丝窗帘，在地板上织出好看的花纹，猫主子蜷在乙方专属坐垫上打呼噜，而我悄悄在合同最后一页写下：此协议终身有效，永不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