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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德性传统对情感主义伦理的批判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现代道德话语呈现出一种深刻的内在危机，其特征是无法达成理性共识的、尖锐对立的论辩。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在其里程碑式的著作《德性之后》中，将这一危机诊断为情感主义的全面胜利。本文旨在通过理论分析与文本重构的研究方法，系统性地阐释麦金太尔如何从其德性传统的视域出发，对现代社会的情感主义伦理进行谱系学的诊断与哲学性的批判。本研究的核心发现是，麦金太尔论证，情感主义不仅是一种哲学理论，更是现代社会实际运作的伦理脚本。它的根源在于启蒙规划的失败——即试图在抛弃了亚里士多德式目的论框架后，为道德寻求一个普遍的、非历史的理性基础。这一规划的失败，使得道德论断丧失了客观标准，沦为不可公度的个人偏好之表达。作为回应，麦金太尔通过重构以实践、人生的叙事统一性和传统为三大支柱的德性伦理框架，旨在恢复道德的客观性与理性。本文的主要结论是，麦金太尔的批判，本质上是一场旨在拯救道德理性的哲学事业。他通过揭示情感主义的虚假性，并为其提供一个历史性与目的论相统一的替代方案，为我们理解和可能克服现代性的道德困境，提供了最具穿透力的诊断与最具建设性的路径。

关键词：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情感主义，德性伦理，德性之后，启蒙规划

二、引言

当代社会的公共道德辩论，呈现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无论是关于社会正义、个人权利还是生命伦理的争论，其话语往往表现为两种极端：要么是无法调和的、基于根本对立之前提的尖锐断言，要么是诉诸于情感强度与个人偏好的主观表达。这种论辩的无休止性和前提的不可公度性，使得理性的道德共识似乎成为一种奢望，公共广场充满了抗议的喧嚣，却鲜有真正的对话。这场深刻的道德文化危机，其根源何在？我们是否已经丧失了一种能够进行理性道德探究的共享语言和框架？

正是在这一宏大的时代背景之下，哲学家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发起了他那场影响深远的德性伦理的复兴运动。在他看来，我们所处的困境，并非简单的意见分歧，而是一场深刻的语言灾难的后果。我们手中继承的，只是一些道德概念的碎片——如权利、功利、义务——它们脱离了其原初的、赋予其意义的整体性语境。因此，我们看似在使用同一种道德语言，实际上却在讲述着完全不同的、无法沟通的故事。

麦金太尔为我们所处的这种后灾难状态，提供了一个精准的诊断性命名：情感主义。情感主义，作为一种哲学理论，主张一切价值判断与道德论断，在本质上都只不过是表达个人情感、偏好或态度的工具，它们没有任何客观的、理性的根据。然而，麦金太尔石破天惊地指出，情感主义的真正可怕之处，不在于它作为一种理论存在于哲学系的课堂上，而在于它已经成为了我们现代社会不言自明的文化现实。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言谈举止的方式，实际上已经默认了道德判断的非理性本质。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是如何系统性地论证，情感主义构成了现代道德文化的核心病症的？他如何通过一种谱系学的追溯，将情感主义的胜利归因于启蒙规划的必然失败？以及，他所重构的、以德性传统为核心的伦理学框架，是如何具体地、系统性地回应并试图治愈情感主义所带来的道德虚无主义的？

本研究的目标，在于通过对麦金太尔的核心著作，特别是《德性之后》的文本进行深度分析与理论重构，完整地呈现其诊断-批判-重构的三步式论证。本文将致力于揭示，麦金太尔的批判远非一种简单的复古或保守的姿态，而是一场旨在为道德理性在一个看似已经丧失其根基的时代里重新奠基的、极具原创性的哲学努力。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将对情感主义的哲学谱系、对启蒙理性的批判传统以及德性伦理的复兴等相关文献进行综述；其次，阐明本研究采用的理论分析与概念重构的研究方法；再次，作为论文的核心，将从情感主义的诊断、其谱系学的追溯，以及德性传统的重建三个层面，深入剖析麦金太尔的批判逻辑；最后，在结论中总结全文观点，评估其理论贡献与局限，并对其当代启示进行展望。

三、文献综述

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对情感主义的批判，构成了其整个德性伦理复兴计划的逻辑起点和核心靶心。对其思想的理解，必须将其置于二十世纪伦理学思想史的三条主要脉络之中：即分析哲学中的情感主义理论、对启蒙现代性的批判传统，以及德性伦理的当代复兴。

第一个脉络是情感主义自身的哲学发展。情感主义作为一种元伦理学理论，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英美分析哲学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以艾耶尔和史蒂文森为主要代表，逻辑实证主义者主张，一个命题要有意义，要么是分析性的（如数学定义），要么是经验可证实的（如科学陈述）。由于道德判断（如说谎是错的）既非定义，也无法通过经验证实其真伪，因此它们被判定为无意义的伪命题。艾耶尔认为，这些句子只是在表达说话者的情感，其功能类似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史蒂文森则稍作修正，认为道德语言除了表达情感，还具有一种劝导性功能，即试图影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