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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积贮疏》的原文和译文

《论积贮疏》是西汉政论家贾谊于公元前178年（汉文帝二年）呈递的奏疏，收录于《汉书?食货志》，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系统论述国家粮食储备战略的经典文献。贾谊（前200—前168年）为洛阳人，年少即显露才学，二十余岁被汉文帝召为博士，后官至太中大夫，其作品以针砭时弊、远见卓识著称，代表作另有《过秦论》《陈政事疏》等。

这篇奏疏的诞生源于西汉初年的社会危机：汉朝立国已近四十年，虽经“休养生息”政策恢复了部分元气，但深层矛盾日益凸显——官僚与商贾奢侈之风盛行，土地兼并加剧，大量农民破产弃农从商，沦为“末技游食之民”，导致农业生产萎缩、粮食储备匮乏。同时，北方匈奴的军事威胁持续存在，一旦遭遇天灾或边境战事，国家将陷入无粮可依的绝境。贾谊以敏锐的政治洞察力直击时弊，通过这篇奏疏劝诫汉文帝重视农业、充盈积贮，为国家长治久安筑牢根基。

作为封建时代重农思想的里程碑之作，《论积贮疏》不仅在当时促使汉文帝推行“重农抑商”政策，其“积贮为天下之大命”的核心观点更影响了后世两千余年的经济治理理念，即便在当代，仍对粮食安全战略具有借鉴意义。

原文：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殴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注释：

积贮：指粮食与财物的储备，是本文核心议题，被贾谊视为“天下之大命”（国家命脉）。

仓廪实而知礼节：语出《管子?牧民》，意为粮仓充盈，百姓才会懂得礼仪法度，是贾谊立论的理论基石。

本与末：“本”指农业，为古代社会的经济基础；“末”指商业及手工业等非农业行业，“背本趋末”即弃农从商。

残与贼：均指危害国家的祸患，“残”侧重破坏生产，“贼”侧重侵蚀风气，二者合称“残贼”，指弃农与奢侈两大弊病。

阽危：形容极其危险的处境，“阽”意为临近深渊，此处指国家因积贮匮乏面临的危机。

饥穰：“饥”指荒年，“穰”指丰年，此处泛指年成的丰歉变化，贾谊以此说明灾害的必然性。

衡击：“衡”通“横”，指横行劫掠，形容饥荒战乱中暴民作乱的景象。

罢夫羸老：“罢”通“疲”，“羸”指瘦弱，合指疲惫衰弱的老人，此处描绘灾年中的凄惨民生。

殴民：“殴”通“驱”，意为引导百姓回归农业生产，是贾谊提出的核心对策。

缘南亩：“南亩”为古代农田的代称，“缘南亩”即从事农业耕作。

译文：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管子说：“粮仓充盈，百姓才懂得礼仪法度。”百姓缺衣少食却能治理好国家的，从古到今，从未听说过。古人说：“一个男子不耕地，就有人会因此挨饿；一个女子不织布，就有人会因此受冻。”生产物资有季节限制，而消费却没有限度，那么社会财富必然会匮乏。古代治理天下，考虑得极为细致周密，所以他们的储备足以依靠。如今人们弃农从商，不事生产却消耗粮食的人很多，这是国家的大祸害；过度奢侈的风气一天天滋长，这也是国家的大祸害。这两种祸害公然盛行，却没有人去制止；国家命运将要覆灭，却没有人去挽救。生产的人极少，而消耗的人极多，天下的财富怎能不枯竭呢！

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汉朝建立以来，已将近四十年了，公家和私人的储备，还少得令人痛心！错过时节不下雨，百姓就会惶恐不安；年成不好收不上赋税，朝廷就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