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驹踩玻璃的故事

掌心饲魔

幼时我意外踩碎了一块家传古玉，

从此每晚梦境中都有一匹琉璃天马踏碎我的头骨，

饮我脑髓。

直到多年后考古队发现家族遗址的壁画——

画上显示我们的祖先为了荣华富贵，

将仇人的灵魂封印在玉中世代践踏。

而那块被我踩碎的玉，

正是囚禁了千年的诅咒容器。

额头正中，那片冰凉的幻痛准时降临。

像一枚无形的冰锥，缓缓旋进眉骨，凿开一个小孔。紧接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嗒，嗒，嗒……不是沉闷的土地声响，而是清脆、锐利，带着某种水晶般易碎质感的回音，敲打在裸露的神经束上。

来了。

林默闭上眼，甚至不用尝试抵抗睡眠的侵袭。近二十年来，这套流程他已烂熟于心。意识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随后，视野微亮。

永恒的荒原。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地面自身散发出一种病态的、类似磷火的光芒。龟裂的大地延伸至视线尽头，裂缝中不是泥土，而是纠缠蠕动的、暗影般的脉络。

然后它出现了。

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物质构成，像是纯净度极高的琉璃，内里流淌着水银与熔金混合的光泽。肌肉的线条流畅而矫健，蕴含着非自然的爆发力。鬃毛和尾巴并非毛发，而是无数细长的、尖锐的琉璃刺，随着它的动作微微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

它就是“琉璃碎”。

它低下头，那双没有瞳孔、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着苍白冷火的眼眶，精准地锁定了林定了林默。无需嘶鸣，无声的压迫感已如潮水般涌来。

嗒。

第一蹄落下，踩在他的左肩胛骨。剧痛炸开，伴随着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不是梦不是梦该有的模糊感受，是真切得让人发疯的体验。

嗒。

第二蹄，右胸肋骨凹陷下去，他几乎能感觉到断裂的骨茬擦过肺叶的窒息感。

感。

一步，一碎响。

颈椎在重压下发出呻吟，脊椎骨节像是被一一碾过的核桃。琉璃的蹄子冰冷、光滑、坚硬得超越世间任何物质。它所触及的一切，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在瞬间化为齑粉。

最后，它站在了他的面前，前蹄高扬，那完美的、艺术品般的蹄子在梦境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美感。

轰！

双蹄并拢，踏下。

世界在他头颅里爆开。不是黑暗，是极致的白，混杂着所有颜色被暴力碾碎后的混沌。他能“听”到自己头盖骨碎裂的轰鸣，“感受”到那对琉璃蹄子深深陷入温热的、搏动的大脑组织。然后是吮吸，一种冰冷的、贪婪的汲取，顺着看不见的管道，将他思维、记忆、乃至某种称之为“精神”的东西，一丝丝抽离出去。

他在绝对的痛苦中“看”着自己被吞噬。

翌日清晨，林默在浑身冷汗和持续的钝痛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在地板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他坐起身，手指下意识抚过额头——皮肤光洁，但内部的幻痛余韵悠长。

眼底带着常年无法安眠的青黑，脸色是一种不见日光的苍白。这噩梦从他六岁那年夏天开始，从未，从未间断，也从未向任何人彻底言说。起初，父母带他看过医生，从儿科到神经科再到心理诊所，诊断结果五花八门，从儿童夜惊到压力过大，药吃了不少，毫无作用。后来父母车祸去世，他便不再寻求外力，只是独自承受。

床头的闹钟指向七点。他深吸一口气，驱散脑海里残存的碎片景象，准备开始又一个伪装正常的日子。

手机在一旁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通。

“请问是林默先生吗？”一个略显沙哑但很沉稳的女声传来。

“是我。您哪位？”

“我是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秦妍。”对方语速不快，吐字清晰，“我们最近在本市的林家坳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性发掘工作，有一些发现……可能与你家族的渊源有关。不知你是否方便，近期来现场一趟？”

林家坳？家族渊源？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对老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个藏在山坳里的坳里的破败村落，父母生前似乎也很少回去。唯一深刻的关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桌抽屉。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一块用丝绸衬着的、边缘锋利的深青色碎玉片。那是噩梦的开端。

“发现……具体是指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电话里不太方便细说。”秦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但我们在一处疑似宗祠或祭祀区的遗址墙壁上，发现了大量壁画，保存相对完好。其中……多次出现一个独特的符号，经过我们初步查证和地方志比对，可能与你的直系先祖有关。而且，”她顿了顿，“壁画的内容，有些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这个词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林默心底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那个每晚被琉璃马踏碎、啃噬的地方。

“……好。”他听见自己说，“地址发我，我今天下午过去。”

挂了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城市喧嚣被无限拉远，额头的幻痛似乎又明显了几分。

林家坳距离市区两个多小时车程。遗址位于村后已被封闭的山坡上，拉着警戒线，立着考古队的牌子。几顶军用帐篷搭在旁边，工作人员穿着工装，忙碌而有序。

接待他的是秦妍本人。她看起来三十五六岁，个子高挑，短发利落，肤色是常年在野外工作的健康小麦色，眼神锐利且充满专注。

“林先生，感谢你能来。”秦妍与他简单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