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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豚志愿者故事

搁浅区

第一次参加海滩清洁时，我捡到一只被塑料绳勒穿背鳍的小海豚。

它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我，仿佛在问“为什么”。

那天起我成了海洋志愿者，每天潜水割除缠绕生物的垃圾。

某次在珊瑚礁救下怀孕的儒艮后，它竟主动引路带我游向神秘沉船。

船舱里堆满未拆封的环保标语横幅，船身刻着某石油公司标志。

第一次见到那片海，是在一个过于明亮的早晨。太阳还没完全挣脱海平线，却已经把天穹烧成一种脆弱的、蛋壳般的青白色。风里裹着咸腥，还有某种更深沉的、腐败有机物的气息。海浪不知疲倦，一遍遍扑上沙滩，沙滩，留下灰白的泡沫，又嘶哑着退去，露出潮湿、颜色深暗的沙地。那沙地上，星星点点，嵌满了人类留下的印记。不是贝壳，不是冲上岸的海草，是塑料瓶塑料瓶，它们像怪异的蘑菇从沙子里探出头，出头，红的、绿的、白的，瓶身上磨损的标签诉说着遥远的消费和随意的抛弃；是纠缠成团的渔网线绳，黑灰色的尼龙丝缕，死死勒进沙砾中；是发泡餐盒的碎片，边缘被水和阳光啃噬得圆滑，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某种大型生物死后未被清理干净的骨骸。

林薇站在这一片狼藉的边缘，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抽紧了。她紧了紧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橙色志愿者马甲，帆布材质摩擦着里面的速干衣，发出沙沙的响声。手里被塞了一个厚实的黑色垃圾袋和一把长一把长柄钳子，金属的钳头在稀薄的晨光里闪着冷硬的光。

“新人？”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眼角刻满笑纹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身上的同款马甲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叫我老陈就行。就行。别愣着，动手吧。能捡多少算多少。”他的声音爽声音爽朗，带着常年和海风打交道的粗粝。

林薇点了点头，没说话。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弯下腰，有些，有些笨拙地用钳子去夹一个半埋在沙子里的矿泉水瓶。钳齿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瓶子被提起来，起来，瓶底还沾着湿沙和一小撮蜷缩的海藻。她把瓶子塞进张开的垃圾袋口，动作生涩。这感觉很奇怪，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无言的忏悔。为了她或许也曾随手丢弃过的某个同类物品。

人群分散开来，像一群工蚁，沉默地在漫长的海岸线上移动，只有海浪的喧哗填补着寂静。林薇慢慢向前走着，目光扫过沙滩上的杂物。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垃圾，还有一些更隐蔽的东西——颜色几乎与沙子融为一体的塑料袋碎片，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深深；深深嵌入潮间带泥沙里的玻璃碎渣；甚至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看不出原貌的铁皮罐。

她的脚步被前方一小片略微凸起的沙堆吸引。那东西的颜色比周围的沙子深，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灰黑，表面似乎……有着皮肤的质感。好奇心好奇心驱使她走近几步，用长柄钳小心地拨开覆盖开覆盖在上面的薄沙。

一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那不是石头，也不是什么废弃的废弃的橡胶制品。那是一只幼小的海豚。它的身体大部分还埋在沙里，侧躺着，露出瘦削的、弧线优美的背部和小半个头部。最刺眼的，眼的，是它那道高高竖立的、本该象征着敏捷与自由的背鳍。一道粗糙的、暗绿色的塑料绳，像是恶毒的藤蔓，或者是或者是中世纪刑具上的绞索，深深地、深深地勒了进去。绳索陷入皮肉，几乎，几乎要将那背鳍从中切断，伤口边缘外翻着，露出底下颜色暗淡的组织，不再流血，只是被动物的体液和海水的盐分浸泡得肿胀发白。绳索的另一端，不知所不知所踪，也许还连着某个沉重的、将它拖拽至此的命运。

它还活着。微弱的生命气息从那小小的躯体里渗出里渗出。它的眼睛，那么大，几乎是不成比例地占据了头颅侧面的一部分，此刻正半睁着。眼珠是黑色的，湿润得像是最深的午夜海域，蒙着一层濒死的薄膜。就在林薇僵住的刹那，那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她身上。

没有恐惧，没有攻击性，甚至没有太多的痛苦。那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纯然的……困惑。一种精疲力竭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疑问。它就那样看着她，穿透清晨的海雾，穿透林薇胸腔里骤然响起的擂鼓声，无声地质问着——“为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海浪声、远处志愿者们隐约的交谈声、风声，全都褪去，变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整个世界收缩到这方寸之地，收缩到这只垂死的小兽和她这个手足无措的人类之间。那句无声的诘问，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進了她意識的最深處。

“喂！怎么了？”老陈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滞。他看到沙地上的海豚，脸色猛地一沉，快步上前，蹲下身，手指极轻、极快地检查了一下绳索的深度和海豚的瞳孔。“妈的！”他低咒一声，立刻掏出对讲机，语速急促，“呼叫基地！北区三号滩涂发现活体海豚幼崽，严重缠绕伤，需要紧急救援！重复，需要紧急救援！”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很快，又很慢，像一部掉帧的电影。更多的穿着橙色马甲的人围了过来，带来担架、保温毯、清水。有人熟练地开始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那段致命的塑料绳，尽可能减轻二次伤害。林薇被挤到了外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钳子和垃圾袋不知何时已掉落在脚边。那只海豚被轻轻抬上担架，用湿毯包裹起来，迅速抬离了沙滩。它被带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