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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偷药的故事

谁动了我的不死药

发现丈夫后羿与河伯之妻宓妃有染的当晚，

我吞下了所有不死仙丹飞向月宫。

本以为会永远困在这清冷广寒宫，

却在满月夜听到熟悉的射箭声——

“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可当我飞奔出去时却撞进陌生少年的怀抱：

“仙子认错人了，我只是个伐桂的樵夫。”

羲和驾着的日车终于彻底沉入西边的崦嵫山，最后一丝金红的余晖从窗棂上抽走，房间里陡然暗了下来。

姮娥没有点灯。她就坐在那片渐浓的晦暗里，像一尊渐渐冷却的白玉雕像。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冰凉的玉簪上，那还是后羿从前猎获了极北之地的恶地的恶兽，用其骨为她雕琢的。指尖传来的寒意，一丝丝，渗进皮肉，缠上骨头上骨头。

庭院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她听了千百遍、闭着眼也能描摹出的节奏。节奏。然后是解下弓箭的细微摩擦声，甲胄放在胄放在石台上的轻响。他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她不愿深想的气息。

晚膳摆在了庭中的石桌上。月色清淡，如薄纱般笼罩着他们。后羿坐在对面，眉眼间有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属于英雄的、力挽狂澜后的倦怠。他曾射落九日，拯黎民于焦渴焚灼，他是，他是人族的共主，万民景仰的大英雄。可此刻，这倦容落在姮娥眼里，却刺得她心口发涩。

他吃得很快，一如往常，并未多言。只在搁下箸时，抬眼看了看她，声音比平常更低沉些：“明日，我要去洛水之畔。”

姮娥执壶为他斟酒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琥珀色的液体注入陶杯，漾起小小的涟漪。“去做什么？”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巡查水情。”他答得简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河伯近来有些不安分，需得警示一番。”

“哦？”姮娥轻轻放下酒壶，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枝叶繁茂的桂树上，月光透过缝隙，洒下破碎下破碎的光斑，“只是巡查水情，警示河伯么？”

后羿眉头羿眉头微蹙，看向她：“你此话何意？”

她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曾映照着烈日的光焰，也曾盛满对她的温柔，此刻却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我听闻，”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洛水之神，那位名唤宓妃的女子，姿容绝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空气骤然凝滞。

后羿的脸色沉了下去，握着空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解释。这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否认都更让姮娥的心直的心直往下坠。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半晌，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戳破的冷硬。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姮娥垂下眼帘，看着，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曾被他玩笑说适合弹奏最美的韶乐，“重要的是，你每次前往洛水，归来，归来时身上沾染的水汽，都带着与她宫中相似的、冷冽的幽香。”

她抬起眼，眸子里没有泪，只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像结了霜的湖面。“重要的是，你腰间新换的玉佩，上面的络子打法，并非出自宫中匠人之手，精巧别致，带着洛水女儿特有的柔婉。重要的是，你看她的眼神……”她顿了顿，感觉胸口那股滞闷的痛楚几乎要冲破喉咙，“……与我当年在云梦泽畔，第一次见你挽弓射向大风时，你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后羿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笼罩住她。“姮娥！”他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休要胡言乱语！宓妃乃河伯之妻，我此行只为公干，维系四方安宁！妇人之见，岂懂得这其中这其中利害！”

“利害？”姮娥也缓缓站起身，与他相对而立。她的身形纤细，在他面前显得柔弱，但脊背挺得笔直，“我只知道，我的心，很疼。”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英雄的甲胄。后羿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恼怒，有心虚，或许还有一丝残余的愧疚，但最终都被一种固执的、不愿低头的骄傲所覆盖。

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向内室，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消散在夜风里：“不可理喻！”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姮娥一人。月光愈发凄清，桂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如同鬼魅。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四肢百骸都浸透了夜的凉意。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外面隐约传来后羿烦躁的踱步声，最终归于沉寂。他去了书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不会再来安抚她了。

黑暗中，她走到那只不起眼的乌木匣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的锦囊，用金色的丝线缠绕封口。她解开丝线，倒出里面的东西——三颗浑圆的丹药，鸽卵大小，颜色奇异，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表面流动着一层温润朦胧的光华，将黑暗的房间照亮了一小片。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却又带着某种永恒孤寂的味道。

这就是西王母赐下的不死药。服下一颗，可得长生；若是全部服下，便能羽化登仙，飞升九天。

长生……与一个心已经不在这里的人，共享无尽的生命？看着他的目光一次次越过自己，投向遥远的洛水？忍受永恒的岁月里，日渐滋长的猜忌、怨怼与孤独？

不。

那样的长生，对她而言，不过是永无止境的凌迟。

飞升……离开这里，离开这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