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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读懂了苏东坡的故事

赦免后我成了苏东坡

被贬黄州第三年深秋，我在破败茅屋中冻醒，

发现桌上《寒食帖》墨迹未干，

而我的双手沾满墨汁——

原来我就是苏东坡。

头一阵尖锐的疼，像是有人拿冰锥从太阳穴扎了进去，在里面搅动。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钻进骨头缝里。我是被活活冻醒的。

睁开眼，一片混沌的黑。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霉味和潮气的稻草。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土腥、腐木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药渣的苦涩气味。风从墙壁数不清的缝隙里呜呜地灌进来，刮在脸上，带着江边特有的水汽的阴冷。

这是哪儿？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关节却像生了锈，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意识慢慢回流，却沉重黏稠，如同陷在泥沼里。我不是应该在……应该在哪里？脑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像是在一艘颠簸的船上，晃得人头晕恶心，然后便是漫长的、无梦的黑暗的黑暗。

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借着一丝不知从何处漏进来的、清冷的微冷的微光（或许是即将天亮的征兆），我看清了周遭。一间陋室，四壁萧然，泥土剥落的墙面露出里面扭曲的竹骨。屋顶低矮，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几处明显的破损，能看到后面深灰色的天空。屋角堆着些杂物，影影绰绰，辨不分明。窗户用旧麻纸糊着，破了几个大洞，像绝望的眼睛。

冷，彻骨的彻骨的冷。我身上只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硬、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被子又薄又硬，盖在身上聊胜于无。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味道。不是霉味，不是土腥，而是……墨香。很新，很浓郁，甚至带着一丝未干的润泽感。

这地方怎么会有墨？

我循着那气味转过头。靠墙有一墙有一张歪斜的木桌，桌面上，在一片狼藉的空酒壶、几只、几只干裂的毛笔和几卷散开的旧书旁，摊着一张纸。

一张长长的、颜色略显陈旧的宣纸。

纸上写满了字。淋漓的，饱蘸墨水的字。那墨色深深浅浅，浅浅，有的地方丰腴欲滴，有的地方却又干涩飞白，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狂放的生命力。它们就在那里，在黎明前最沉的黑暗里，静静地散发着幽光。

我心里莫名一紧，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那些字不是我看见的，而是直接烙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掀开那床冰凉的冰凉的薄被，双脚落地时踩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激灵一下。也顾不得了，踉跄着扑到桌边，目光死死锁在那纸上。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第一行字跳入眼帘。黄州？这两个字像钩子，猛地扯动了记忆深处某根早已锈死的弦，发出一声喑哑的鸣响。头痛似乎加剧了。

我强迫自己看下去。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笔势开始时还算平稳，带着一种强自按捺的沉郁。

“……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写到“苦雨”和“萧瑟”，那笔画开始变得急促、挣扎，挣扎，墨色也开始有了变化，浓淡不一，仿佛书写者的呼吸正在失去平稳。

我的手无意识地撑在了桌沿上，冰凉的木头传来寒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越跳越快跳越快。为什么……这么熟悉？这字句，这笔，这笔划间流淌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悲凉和倔强……

视线往下移。

“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

“乌衔纸”三字，墨色骤然加重，笔锋狠厉，几乎要戳破纸张破纸张，那股压抑不住的愤懑与凄怆扑面怆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窒息。

最后的部分，字迹彻底变了。不再是书写，更像是用生命在刻凿，在搏斗。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轰隆一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堤坝决口，积攒了太久的洪水裹挟着泥沙、巨石、断木，以毁灭一切的气势奔涌而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气息、触感，争先恐后地挤占了我的意识。

是杭州湖边的初春，水光潋滟，我与友人对酌，诗句信口拈来，引来满座喝彩。

是御史台监狱那个狭小、肮脏的窗口，透进来的一线微弱天光，以及狱卒沉重的脚步声。

是初到黄州，寄居定惠院，深夜独坐，听江水东流，感觉自己如同一粒被遗弃的尘埃。

是在城东那片荒芜的坡地上，我费力地抡起锄头，汗水滴进泥土，腰背酸痛，却意外地感到一丝踏实。

是与继连和尚在安国寺对坐，香烟袅袅，听他平淡地说：“施主，放下吧。”而我心里翻腾的，却是家国之忧，身世之痛。

是朝云，我那聪慧的解语花，在我因“乌台诗案”被贬，亲友避之唯恐及时，她默默收拾行装，眼神清澈而坚定。

是闰之，我的妻，在这些年辗转流离的日子里，她用那双原本抚琴的手，操持着粗糙的家务，鬓角早早染上了霜华，却从无怨言。

是一场大醉，在江边的小舟上，看水月交辉，觉得此身非我有，只想挟飞仙以遨游……

太多了！太满了！

我猛地向后跌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凳子，发出一声闷响。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一双不再年轻的手，指节粗大，皮肤粗糙，掌心和虎口处有着长期握笔、也可能是扶犁留下的薄茧。此刻，这双手上，沾染着大片新鲜的、尚未完全干透的墨渍。漆黑粘稠，沿着手指的纹路蔓延开。

我又猛地扭头，看向桌角那块缺了一角的砚台，里面的残墨犹带湿气。再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