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流动人口的“半城市化” 问题研究.pdfVIP

农村流动人口的“半城市化”问题研究 王春光 提要：本文尝试着用“半城市化”概念来分析农村流动人口在城市的社 会融合问题。“半城市化”是一种介于回归农村与彻底城市化之间的一种 状态，它表现为各体系之间的不衔接、社会生活和行动层面的不融合以及 在社会认同上的“内卷化”。由于体系、社会生活和行动、社会心理三个 层面的相互强化，农村流动人口的“半城市化”出现长期化、永久化的变 迁趋向，这是对中国社会发展提出的一个严峻挑战，对中国社会结构的转 型和变迁是相当不利的。 关键词：半城市化 社会整合 嵌入 社会认同 体系 是否允许农村人口进城务工经商、是否走城市化道路这样一些问题，曾 经困扰了中国几十年，进入21 世纪后，似乎已经不再是问题了。然而，现在 我们面对的挑战是如何让进城的农村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社会。最近几年，社 会各界都在为农民工问题而呼吁，政府也出台了一些旨在改善进城农村流动 人口状况的政策，比如要求让他们的子女在城市与其他孩子享受同等的教育 待遇，要求将他们纳入社会保障等等。但是，这些政策以及一些相应的研究， 主要针对如何改善他们在城市的“暂居状态”，而很少考虑到农村流动人口在 城市的社会融合。但是现实中出现超出 “暂居状态”，长期留居城市的变化 趋势。因此需要从更远、更广的视野去研究和看待农民工在城市社会的生存 现状。 一、研究视角和问题 经历20 多年的经济快速发展，当前的中国社会却深陷法国社会学家涂尔 干提出但没能解决的整合困境—即劳动分工导致的利益分化和冲突，又如何 可以成为规范整合（normative integration ）的基础呢？（参见Gough Olofsson, 1999：页数）这在进城的农村流动人口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他们已经加入 城市的劳动分工，承担着城市专业分工的一些重要功能，但是并没有像涂尔 干认为的那样就自然地整合到城市社会中去。“分工绝对不会造成社会的支解 和崩溃，它的各个部分的功能都彼此充分地联系在一起，倾向于形成一种平 衡，形成一种自我调节机制”。（涂尔干，2005 ：193）农村流动人口在城市找 到了工作，也有钱可赚，但是，最近几年以来，他们的权益受损问题、子女 得不到公平教育、受到社会歧视等等社会整合问题却越来越突出。 劳工分工，并不必然产生平衡机制，并不意味着达成社会整合。实际上涂尔 干也意识到这一点，而卡尔·博拉尼（Karl Polanyi ）在其大转变理论中提出 的嵌入（embedding ）观点对此更具解释力。他说，人类历史可以分三个阶段， 经历了两大转变，即从传统社会（traditional society ）向纯市场社会(pure market society)转变，再从纯市场社会向受节制的市场社会(regulated market society) 转变。在两次大转变中，纯市场经历了脱离嵌入（disembedding ）和嵌入 （embedding ） ，而真正脱离嵌入的时间在整个人类历史上是很短暂的。在 他看来，在大部分的历史时间中“不是经济嵌入在社会关系之中，就是社会 关系嵌入在经济系统中”。纯市场的独立存在，势必会对社会系统乃至文化系 统造成一定的破坏，损害了社会整合和系统整合（Polanyi ，1957 ：页数）。也就是说，仅凭市场，不但解决不了社会整合问题，反而不利于社 会整合。 从博拉尼的理论来看，改革开放使中国经历了从计划体制下分离和引入市场 的“脱离嵌入”大转变，大大地加快了中国的经济发展。转变过程中，出现 了部分市场处于长时间的“脱离嵌入”状态，没有与社会、制度、乃至文化 体系实现很好的衔接（或重新嵌入），从而带来许多社会整合问题。用这一观 点来反观农村流动人口与城市社会的关系，就会发现：农村流动人口虽然进 入城市社会，但是他们主要还是在不太成熟的市场层面与城市发生联系，即 使在市场层面，他们还只能在城市的“次级劳动力市场”实现就业，而难以 进入城市主流劳动力市场（李强，2005 ：页数）。从上世纪80 年代以来的20 多年时间里，农村人口进城，一直被当作纯粹的就业者和劳动者，被局限在 次级的劳动力市场，大多从事非正规就业，有限地参与城市的劳动分工，没 有与城市的社会、制度和文化体系实现有效的衔接，并没有真正融入到城市 社会中去。我们将这种现象概括为“半城市化”。 当然，“半城市化”是相对于“城市化”而言的。从整合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