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不多愁善感的人：——谈张爱玲的《小团圆》.pdfVIP

双月刊2009年第3期(总第3期) l ．fr J 一 个最不多愁善感的人： — — 谈张爱玲 的 《小团圆》 ◎ 彭丽君 (香港 中文大学宗教与文化研究系) 她是最不多愁善感的人，抵抗力很强。事实 的疏离，令所有亲密关系都好像不能成立。 是只有她母亲与之雍给她受过罪。 问题是，没有愁感的人能不能做作家?而 — — 张爱玲 小团圆))(第276页)1 这个不说愁的张爱玲竟然是近百年华语世界中其 中一位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大家，横跨了普罗与精 如果盛九莉是张爱玲的话，张说 自己是一个 英，吸引了所有多愁善感的人——张爱玲本人的 不善于愁感的人，这相信是大部分熟悉张爱玲作 冷与华人世界好像永不熄灭的 “张爱玲热”成了 品的读者也赞成的。作为一个说故事者，张爱玲 最大的对比。在中国文学中，“多愁善感”的典型， 对她所创造的人物不多情也不多恨，冷静几近无 肯定是林黛玉。苏童说过张爱玲让他想起 了林黛 情；在她笔下，很多原来可以是简单纯朴的感情 玉 3，而数不尽的评论也曾把张爱玲笔下的女主 都变得斤斤计较 ，所有直接的感觉也会被纳入理 角跟林黛玉相比4。讽刺的是，张爱玲的爱人说 性计算下。而胡兰成也是这样写张爱玲的： “她 她全无慈悲，但她的 粉“丝”却把她形容为一个 从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 ，慈悲布施她全无…… 多愁善感的人，究竟谁对谁错? 她非常 自私 ，临事心狠手辣。她的 自私是一个 我不准备在这里做张学的爬梳 ，我的问题是 人在佳节 良辰上 了大场面 ，自己的存在分外分 无知的：不善于愁，如何写愁?不喜欢人，怎样 明。” 张爱玲就是那个在没落贵族中长大的傲 看人?张爱玲藐视人际关系中太多的伪善，但她 慢女孩，虽看不起 自己，也不会怜悯云云的众生。 写过无数悸动人心的种种人情，虽然当中的人物 小团圆 中记录了九莉最早的记忆，是在 大都是悲凉和无奈的，但我们也不能将作者对这 襁褓期间婴儿跟保姆为一只铜匙的角力，她不喜 些她创作的人的关怀和爱怜视若无睹；如果张爱 欢那铁腥味道，一次又一次的抢到手里丢得远远 玲看到的只是人性的丑恶，那为什么她的人物又 “她知道理亏，反胜为败了。”(第 218页)她从 能感动这么多读者?我对 ((小团圆》的兴趣 ，依 小就从胜败中去了解你我关系。她不伤春悲秋， 然在于其 “个人”跟 “人际”的关系，尤其是联 在大战当前，生死甜苦都好像没有多大分别；欠 系到书写的过程；究竟创作是把 自己关起来，还 母亲的钱一定要还，为的只是与她两不相欠。她 是把 自己推出去?难道 自我书写的最终 目的只有 现代中文学刊 ／9l 自恋，没有慈悲?我想就此从书名 “小团圆”开 成一条直线。在黯淡的灯光里，她忽然看见有 始阅读，因为团圆正是代表了中国人对亲人爱人 五六个女人连头裹在回教或是古希腊服装里，只 关系最美好的结局期望。 是个昏黑的剪影，一个跟着一个，走在他们前面。 在这本书 中，“团圆”指涉着邵之雍对爱情 她知道是他从前的女人，但是恐怖中也有点什么 的占有欲。九莉想道：“按照三美团圆的公式， 地方使她比较安心，彷佛加入了人群的行列。”(第 这是必需的，作为信物，不然再海誓山盟也没 256页)这个意象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书中 用。”(第277页)这句话中的 信“物”是指之雍 所描述的 “团圆”，最低限度她是从这个想象中 和小康的性关系。之雍在跟九莉爱得最浓的时候， 得到安心的：如果爱情是恐怖的，而之雍也是恐 他也同时爱上很多曾照顾他的人 ：他的一位年轻 怖的，她还有同路人相陪。 看护小康、之前曾收留过他的一个 日本主妇、朋 九莉最后还是容忍不 了之雍对他身边所有 友郁先生父亲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