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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国本：禁城以外的故事 赵世瑜 国本之争是明万历年问有关皇位继承而展开的一场影响巨大的争论，与此后的梃击、红 丸、移宫三案等宫廷风波有直接瓜葛，历来是明代政治史上引人注目的事情。对这件事情本 身，学界大体上没有歧见，或说其为朝廷中的党派之争提供了一些口实．或说其说明皇帝的 权威往往受到群臣的挑战和制度的约束，并非事事专制独哉。 所谓围本之争自万历十四年正月皇三子常洵出生、郑氏被晋为皇贵妃开始，到万历二十 年后达到高潮，至万历四十二年福王之国告一段落。但这场风波并未只局限于宫闱和庙堂内 部，而是扩及到一个较大的空闻。 在北京东岳庙中现存一方碑刻，为我们提供了这场斗争的～个侧面，现全文录之如下： 东岳庙碑记 赐迸士及第光禄大夫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太仓王锡爵撰 光禄大夫柱国首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事西宁侯定远宋世恩篆 诰敕房掌典籍事务中书舍人上海王刚栋书 岁季春，当品汇发生之候，世相传为青帝诞辰，兹惟大明皇贵妃郑氏暨皇三太子，集诸 宫眷、中官等制帝后冠服、束带、香帛、纸马及宦殿廊庑神祗，成致礼有差。自庚寅迄壬辰 历三岁，盛典告成，征言勒石用垂久远，于是中官刘坤、刘朝、孙进预以状来视。予时在告 将行，坚辞，且诘之日：“贵妃、皇子富贵极天下，福泽无复可加。兹举也，岂求福耶?或 以修来世耶?抑又有出于一身之外，而大有所祈报也?”中官等磐折而前E1．“履厚福者， 祈不加增；修来世者，报不在近。神道甚远，幽理难通，中官伏睹祝史所陈，窃知贵妃、皇 子所为齐心礼岱者，不为一身计，不过为主上祝厘，为苍生答贶，宫中无所事事，此以殚厥 心焉，尔愿鸿笔，勿终靳也。”予欣然日：“有是哉，予故不以言谀人，敢以谀神?然一念忠 君爱民之心，自筮仕至今未忘，乍闻而祝厘答贶一语，实触丹臆，乃扬言日：大哉乾元，万 物资始。至战坤元，万物资生。《易》言：造化生物之功，浩然率育之命，又必思之。青帝 俾掌岱宗，为四岳首，宗伯岁举典礼，秩祀时有加焉。矧今天子神圣，昭格两间，凡天地山 川之神，得以祚我圣躬，福我黎庶，何所不效其灵。贵妃命而等恪恭东岱敦末祀事，上为天 子祝厘，祈于万寿无疆；下为苍生答贶，祈于万民。是若合上下以承庥报神慈之恐后，是诚。 为社稷，非为身也。而告予曰：履厚无所增修，来不及远，若与身果无与者，予则以为福。 305 一人则一人安福，天下则天下举安，休征集于九重，利泽衍于四海，太平之福盖将与天无极。 贵妃、皇子所赖以享于无穷者，政在于此．谓福不加增而报，不在近者而言，不亦浅乎!且 神人异道，幽明异通，以人事神，以明格幽圣人，犹不轻仪，顾善不善之旨，不可诬也。夫 举动弗善，则为非义；冀望弗善，则为拂经；称引弗善，则为弗典。修祀比于职宗，于义起 得矣；祈福归于主上，于理道顺矣：述词系于崇报，于典礼协矣。一举而三善备，虽垂之久 远，天下后世即议其迹，不敢尽非其心：即指其渎，不得不嘉其意。史称姜嫣助高辛，而配 天之功，终古未央；后妃佐周文，而楞木之风，于今为烈．宫阃有裨于明庭，帝天克享于内 德，其来尚矣。而执此往矣，世必不以予言为诬也。遂从而颂日： 维神司福，维主握符。司福之柄，赫其天都。握福之纪，绵绵帝图。俨彼岱宗，岁走万 夫。虔共祀事，实禀中壶。何以尽忠，一诚默孚。何以尽物，九旒纯朱。神具悦止，依然来 徂。亦既锡止，宝筮飞凫。社稷永赖，宫府无虞。天子万寿，与天为徒．勒之贞珉，与日同 盱。 大明万历二十年岁在壬辰季春立石。1 碑阴题名中为首的是乾清宫管事、御药房总提督、掌尚膳监印太监张明，某某宫近侍、 内承运库掌印、御马监太监孙顺，以及乾清等富近侍、御马监等衙门佥书太监等82人、会 首13入。另有荣嫔李氏、德妃许氏92名女性。 此碑的撰文者是大学士王锡爵。王锡爵不是争国本的始作俑者，最早是申时行打头炮，但万 历十八年在毓德宫阁臣与皇帝讨论立储事，王锡爵也是在场的。十九年，次辅徐国再次拉辅 臣集体上书请求立储，密揭留中；当年底，辅臣王家屏再度请求明年春立储，不报。 就在这个朝臣逼迫明神宗迅速立储的关键时刻，郑贵妃在万历十八年N-十年，率众在 东岳庙举行了三年的祀神活动。虽然碑文中对这次酬神活动的目的只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 话，但其目的还是昭然若揭，碑文中竞把“皇三子”写成“皇三太子“，当然不是无心之失。 在这一时期，王锡爵的态度是不太鲜明的，这当然也是郑氏派宦官请他来写碑文以示笼络的 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