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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与超越 ——漫议中国文学研究中的历史感问题 刘跃进 一、变化中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领域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我几乎每年都要为《中国文学年 鉴》等刊物撰写相关领域的年度研究报告，所以格外关注学界动 态。同时，这些年来一直参与《文学遗产》的编辑工作，比较注意 及时捕获学术信息。加之有机会游学海外，对国外汉学研究也 有所了解。在追踪学术潮流的过程中，形成了若干文字，也提出 了一些肤浅的想法，并在不同场合做过《新时期中国古典文学研 究回顾与展望》、《世纪之交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之类的学术报 告，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观察，努力把握和描述改革开放近三十 年来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界的显著变化。承蒙河南大学王立群教 授的美意，建议我将这些文字收录一书，于是我想到了“走向通 融”这个书名；之所以选定这个书名，在很大程度上也表明了我 对新世纪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趋势的一种宏观把握。 过去的一百年，我国的文化思想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活在十九世纪中叶的梁章钜(1775—1849)在其《浪迹丛谈》卷 六“外夷月日”中，以一种猎奇的口吻论及英语对十二个月的表 2 古代文献的考证与诠释 述，并用汉语记录了英语的发音。梁章钜辞世不过半个世纪，英 语就大踏步地挺进中国，并逐渐影响了中国一个世纪。二十世 纪初叶，我们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受传统观念影响较深，在编写 体例上往往处于摹仿阶段，或摹仿域外，或摹仿古代。譬如林传 甲痛感当时日本学者已经编写了十几种中国文学史著作，日本 大学还开设了中国文学史课程，而在中国还没有一部中国人撰 写的中国文学史著作。于是“将仿日本久保天随笸川种郎中国 文学史之例，家自为书”，又参照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有关 作家、作品的评价综合而成。就体例上说，主要采用了中国传统 的记事本末体，以文体为主，所收范围较为庞杂，有文字、音韵、 训诂、群经、诸子、史传、理学、词章等，甚至金石碑帖也多有论 列。与其说是一部中国文学史，不如说是中国学术史，或日中国 著述学史。通观二十世纪初期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这种情形 并非偶然，而是比较普遍的现象。三十年代以后，随着西方文学 理论的大量传入，学术界开始认真地探讨所谓现代意义上的“文 学”观念问题。于是产生了此后影响较广的狭义文学观念和广 义文学观念的争论。因此，那个时候的研究可称为由“杂”到 “纯”。五六十年代，阶级性、人民性之类的政治标准被放在了第 一位，庸俗社会学的研究方法成为当时的主流。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界从历史上的正 反两个方面总结了经验教训，不再固守着纯而又纯的所谓“文 学”观念，也不再简单地用舶来的观念指导中国文学研究，而是 从中国文学发展的实际出发，疏理中国古代文学发展演进的线 索。特别是新的世纪，这种变化呈加速之势。最明显的两点变 化表现在，第一，我们已经不满足于对浅层次艺术感的简单追 求，而更加注重厚实的历史感；第二，我们也已经不满足于对某 些现成理论的盲目套用，而更加注重文献的积累。当然还有其 回归与超越3 他内容，但我以为这两点是最重要的变化，它在某种程度上昭示 着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正逐渐走向融会贯通的境界。 二、回归传统的限度 在古代文学研究中追求一种厚重的历史感，首先就要关注 支撑这种历史感存在的关键所在。在我看来，时间、空间、精神、 物质就是它的基本支点。 我们知道，文学不是避风港，文学也不是空中楼阁，她一定 是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当中的；一个作家的精神生活也离 不开他的物质环境。我们只有把作家和作品置于特定的时间和 空间中加以考察，才能确定其特有的价值，才不会流于空泛。正 是被这样一种新的理念所推动，文学编年研究、文学地理研究、 作家精神史研究、作家物质生活考察等便成为新世纪的学术热 点。从先秦到当代，文学编年研究几乎可以串联起来。中国社 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正在着手建立中国历代文学数据编年数据 库，该项目的前期目标是，充分利用已有的电子文献和学术界的 研究成果，将先秦至公元2000年间中国历朝历代与文学有关的 作家生平、作品系年、文学流派、文学社团及相关评论等文字数 据和碑石拓片、善本书影、作家手稿及书法绘画等方面的图片数 据，逐年编排，贯通古今，将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文学文献系统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