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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的爱情 (上) | ：。 ll 撰文／李竞恒 童年时，还没上小学，某日到小姨住处玩。窗外下着小雨，旧式的录音机中， 缓缓传来 《心有千千结》的歌声：“与君既相逢 ，何忍轻离别问?”小孩子，听不懂 歌词的意思，却隐约感到这歌声像是古代人的清唱。我问小姨，这是古代人的音 乐吗?她说，这是爱情歌曲。我追 问，古代人有爱情吗?她 回答：古代人当然有爱 情了，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我的回答，干脆简练：爱情，就是一男一一女亲嘴，一一会 儿哭，一会儿笑。 许多年过去了，古代人是否有爱情此类的问题，我想已经搞明白了。从先秦的 《诗经》到 “五四”之前的整个旧文学书写，关于爱情的文字，难道还少了?柏拉 图在 《会饮篇》中说，人类最初是雌雄同体，因获罪于神，被分为两半，～一男一女， 都渴望回归原初的同体状态，焦急地寻找 自己的另一半。于是，有了爱情。中国传 统文学中，大量爱情主题的写作，表明中国人也曾获罪于神，这几千年，忙碌着寻 求同体的另一半。 传世的文字，固然不乏精致感人之作。初读陆游的 沈《园》诗，还曾为此掉落 眼泪。陆游的沈园题壁，终究也湮灭于浩瀚的历史之中，化为尘埃，浮为梦幻。只 凭着文字的流传，我们还能把握那八百多年前的那段悲情往事。那么，假如某 日， 陆游的题壁诗句出土，直面这些承载着八百多年前情债的句子，我们又能有 一番 怎样的感受? 寄流水 都说中国人保守，不似古代两亚、欧洲那般开放。比如，考古学家至今还发掘 出距今四千多年前古代巴比伦的情书。其中一封写道： 我到巴比伦不能见到你，你知道我心里多么难过· 而另一封女子给情人的信中写道： 而你忽然离去，于是我有三天快发疯 了……帮帮我吧，我从未更多 地去爱一个人…… (StephenBertman，HandbooktoLifeinAncient Mesothelioma，New York，2003，P178) 如果不加注明，你能想象得到这是四千年前的情书?类似的文字，在古代埃 及也有大量的发现。而在古希腊，那位著名的爱情歌颂者，女诗人萨福 (Sappho) 久己逸失的诗句，也曾在古代莎草纸的碎片中被发现： 口经常／口那些 ／我以温柔相待的人 ／口 伤我最多／ 口痴狂／ 口 数千年流逝，那些写在莎草纸上的浓情蜜意，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下零碎的 句子。正如田晓菲所说：“萨福的残缺，一个偶然历史的事故，成为一种精心策划 的现代美学。”(田晓菲 《“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三联书店，2003， 34页；引用诗句见同书第73页)在那些断章残简的句子中，仍能洞见那份悲情与苍 凉，最深爱之人，却 “伤我最多”。不需过多解释，数千年的时空隔阂，在此冰消。 千年后之人，仍能一目了然，心领神会。而剩下的，正是那份残缺的力量。 好了，不必多解释。传世的爱情书写，固然动人。可出土的爱情，在历经了时 光的流变、岁月的侵蚀之后，又将千年前见证过爱情的真实呈现在眼前。这份真 实，或已经残缺，或已化为碎片。可正是这份真实的碎片，亲历了古人获罪于神的 跌宕，在千年之后，更具一种摄人心魄的宁静力量，死死抓住你的眼神，然后告诉 你，那些 曾经被遗忘的故事。 1908年，英国探险家 (MarcAurelStein)在罗布泊的楼兰挖掘到了一批汉晋 残纸 。这批政府公文与私人信件中，居然有一封署名为 “羌女”的书信： 羌女白：取别之后，便尔西迈。相见无缘，书问疏简。每念兹对，不舍心怀， 情用劳结。仓卒复致消息，不能别有书裁，因数字值信复表。马羌。(图1，张凤 《汉晋西陲木简汇编》，上海有正书局，1931，28页) 运呢?／有人会忧愁。有人会说：／还是这样好——寄流水。 在卞之琳看来，“古代羌女的情书”，带给我们的，是古人 “未发现的命运”。凭借 着偶然，我们得以与一千七百年前的 份爱情仓促相遇。有惊叹，更有惋惜。可 是，在这浩瀚的历史之中，又有多少情绪万种，生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