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沈家本的死刑观——兼论我国的现行死刑制度及其改革方向.pdfVIP

略论沈家本的死刑观 ——兼论我国现行死刑制度及改革方向 崔 敏+ 2003年6月9日，是中国近代法学的创始人沈家本先生逝世90周 年纪念日。此时此刻，缅怀这位中国法制近代化的拓荒者，面对当前 法制现代化的新挑战，感慨颇多。沈家本先生留给我们的法律文化遗 产，对于我国当前的法制现代化仍然具有巨大的借鉴意义。 笔者认为沈家本法律思想中最为可贵之处，是他的慎刑思想和对 苛法、酷法、恶法的科学批判精神。十多年前，笔者曾撰写了一篇论 文——《论沈家本的慎刑思想》(载于《中国法学》1991年第2期)， 本文侧重就沈家本的死刑观及其对我国法制现代化的借鉴意义，再作 简要的评述。 一、沈家本对旧法中死刑制度的批判 沈家本精通中国的旧律，对欧美、日本各国的法律也有深入的了 解，面对帝国主义列强入侵使中华法系受到的巨大冲击，他力主变法 自强，试图由此而收回象征着民族屈辱的“治外法权”，进而求得国富 民强，其用心可谓良苦矣。 沈家本对中国旧律中的种种弊端及执法官吏腐败的批判，机智而 深刻。笔者认为，沈家本有关死刑问题的一系列论述，是他的慎刑思 想中最精彩、最光辉的篇章，不仅在当时具有启蒙的性质，至今仍然 可以使我们得到有益的启示。 沈家本对旧法中死刑制度的批判，涉及的问题很多，大致包括以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 248 下内容： (一)指出严刑峻罚是中国旧法的主要弊端，认为变法的 宗旨应是改重为轻 中国古代，最早出现的法律是刑法。迄止清亡以前，中国的法律 一向以刑法为主。在立法的指导思想上，曾经有过两种对立的主张： 一种是认为治国者必先令民众畏服，而恐吓民众的惟一办法就是实行 严刑峻罚。这种意见的典型代表是商鞅和韩非，他们力主“以刑立 威’、“以刑去刑”；另一种主张则认为治国者必先安民，而要安定民 心，就必须教之以礼，施之以仁，导之以德，济之以刑。总之，应以 教育、感化为主，刑法只能作为教育和感化的辅助手段。这种意见的 主要代表是先秦儒家的鼻祖孔子和孟子，他们力主“刑以弼教”、“省 刑慎罚”。 自春秋战国以来的两千余年间，上述两种立法指导思想一直争论 不休，交替为统治者所采纳。但是，总的来看，重刑思想占居主导地 位。纵观历朝历代的律典，贯穿着一条主线——法愈立而愈繁，刑愈 施而愈重，严刑峻罚成为中国封建法制的一个基本特征，而与之相伴 的则是重刑覆国。 沈家本多次以秦、隋两朝因重刑而覆国为例证，对严刑峻罚做了 深刻的批判，他指出：“班固《刑法志》言日：‘秦始皇兼吞战国，遂 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而奸邪垃生，赭衣塞路， 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观于斯言，则重刑之往事大可鉴 矣，世之用刑者，慎勿若秦之以刑杀为威。”①又指出：“隋炀帝更立严 法，敕天下窃盗以上，罪无轻重，不待奏闻，皆斩。百姓转相群聚， 攻剽城邑，诛罚不能禁，帝以盗贼不息，乃益肆淫刑。……及杨玄感 反，帝诛之，罪及九族。其尤重者，行辍裂枭首之刑。或磔而射之， 命公卿以下，鬻瞰其肉。百姓怨嗟，天下大溃。……文淫刑而身被弑， 炀淫刑而国遂亡。世多以隋与秦并称，秦乎隋乎，其淫刑者之龟鉴 乎?”② ①沈家本：历代刑法考》，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l卷，第17页。 ②沈家本：历代刑法考》，中华书局19龉年版，第1卷，第46—47页。 249 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不断地改朝换代。每当新的一个朝代 推翻了旧王朝时，开始往往减刑约法，但过不了多久，新朝的律典又 趋向于严刑峻罚，结果是重蹈覆辙，最后导致民众的反叛而再次覆灭， 这几乎成了一条普遍规律。沈家本认识到严刑峻罚绝非治国安邦之道， 因而他把“改重为轻”确立为修律的宗旨。他在致清廷的《删除律例 内重法折》中肯切陈词：“臣等窃维治国之道，以仁政为先，自来议刑 法者，也莫不谓裁之以义而推之以仁，然则刑法当改重为轻，固今日 仁政之要务，而即修订之宗旨也。”① (二)指出旧法中规定的死罪太多，不合世界潮流 沈家本潜心于考论中国历代刑法，对近世各国的刑法作了横向的 比较，看到一个显然矛盾的现象，即：国家制颁刑法以惩治犯罪，意 图是维护统治秩序，求得社会之太平，但事实是法愈重而国愈乱，刑 愈滥而国愈穷；相反，凡将刑法改重为轻者，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