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牧歌（六则）.docVIP

田园牧歌（六则） 　　河套 　　北岗一面环山，三面环水。 　　一条轻盈盈的河水从松花江流下来，一路奔腾，流到了北岗这个小镇时，竟迷恋起这里的花草树木，舍不得走。便绕着小镇转来转去，形成了一个U字形。 　　夏天的时候，河床很宽，河水充盈。岸边有高高的垂柳，有黄色的野菊花，还有大片的芦苇。 　　垂柳像个调皮的少女，喜欢将它柔软的腰身弯下来，探在水面上，荡来荡去。河水因了垂柳的那份柔情，流得格外节制。没有惊涛，没有骇浪。只发出轻轻的声响，哗啦啦哗啦啦，拂着柳枝款款流淌。 　　常有鸟儿飞来，站在柳枝上，和着哗啦啦的流水声，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喜鹊的声音尖锐而悠长，像马的嘶鸣。鹁鸪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男人的干咳。而小麻雀的声音清脆而明快，像婴儿的笑声。它们从不一起叫，总是一只叫完了，另一只接着叫。就像在唱一首歌一样，有高有低，有轻有缓。 　　我家离河套不远，顺着小巷走下去，尽头就是。 　　我常到河套洗衣服。端着个盆，里面放几件脏衣服，我就跑到河套来了。 　　我喜欢这里。 　　我喜欢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听鸟儿的叫声。我也喜欢听河水的哗哗声。我还喜欢看垂柳轻拂在水面上，一摆一摆的样子。有时，因为我听得太入神，看得太专注，衣服被水冲出去很远，我也不知道。 　　我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铺在岸边的石头上，等待它们干的时间里，我就在河里抓小鱼小虾。河里的东西可真多，除了小鱼小虾，还有虾爬子、蜊蛄。 　　我在河水里忙了半天，往往是一无所获。我的手指一触摸到它们滑溜溜的身体，便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我害怕光滑的东西。 　　我在水里玩了一会儿，就趟水到对岸去了。河水不深，刚到我膝盖。我趟到对岸去一点也不费劲。 　　河的那边有大片的芦苇荡，像金色的麦浪一样，在夏日的微风里微微摆动，整齐有序。黄色的野菊花开得正盛，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我在河那边玩了很长时间。 　　当我捧着黄色的野菊花，趟水过岸的这边时，看见几个男孩子在河里游泳。说是游泳，其实就是在水里打闹。他们一边用手击打着水面，一边嬉笑不止。他们的笑声遮住了鸟儿的叫声，也遮住了哗哗的流水声。 　　我将干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收回来，放进盆里。 　　我端起盆，捧着野菊花，准备回家。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夕阳落在河面上。河水变成了橘红色，泛着明亮的波光。 　　那几个打闹的男孩子，映在橘红色的光辉里，玩得正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午 　　我感到脸上一阵酥痒，麻麻的。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只细脚蚂蚱在我脸上慢悠悠地晃动。 　　我一睁眼，蚂蚱吓得惊慌失措。它一定以为我也是一棵白菜，或者是冬瓜之类。 　　我看见，它愣了一下，然后就踩着我的头发跳了下去，一下子钻进菜地里不见了。 　　我刚刚躺在菜园子里的葡萄架下，睡着了。 　　我一定睡了很久。 　　祖母不见了。刚才还在这里给我讲故事呢。 　　正午的日光透过葡萄藤葡萄叶的空隙，斑斑驳驳掉了一地，细碎而柔美。 　　有风轻轻吹动，风中有瓜果疏菜的清香，时淡时浓，漂浮不定。 　　我继续躺在葡萄架下，一动不动。 　　我望着头顶上的葡萄叶子。 　　那叶片被日光照得变了样子，一会儿呈现出碧绿色，一会儿又变成了嫩黄色，不停地闪着金光。 　　我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花了。 　　我努力回想祖母刚才给我讲的故事。 　　五岁的我，一天到晚追着祖母给我讲故事。 　　有时是在月光浮动的夜晚，有时是在轻风撩人的清晨。 　　而这一次，是在炎热的正午。 　　祖母讲的那故事是两个姐妹的遭遇，姐姐叫水红，妹妹叫水白。两姐妹长得如花似玉，可命运不好，从小没了亲娘，被后娘虐待。 　　我听着听着，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后来在睡梦中继续延续着这个故事。 　　如果不是那只蚂蚱在我脸上作怪，我还会将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我听见了菜园子外面有人走动，那大概是下地干活的人经过那里。我听见有孩子的嬉笑声，那一定是上学的学生，经过我家巷口。我还听见狗的吠鸣声，声音很远很轻。 　　当这些声音都消失的时候，我又听见了一只麻雀站在栅栏上唱歌，我还听见菜地里的蟋蟀吹着口琴。 　　我听着麻雀的歌声，听着蟋蟀的吹奏，就像在听摇篮曲一样，是那样轻快、美妙。 　　我听着听着，睡意又向我袭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翻了个身，合上眼睛，又睡着了。 　　香气 　　她叫玉儿。 　　玉儿的脸圆乎乎、红通通，像一朵紫丁香花瓣一样美丽。她总是将头发从中间分开，一边扎着一个小辫，用红头绳系着，垂在肩头，十分好看。 　　玉儿的家在巷口，我上学经过巷口时，就会喊一声玉儿，玉儿就从屋里跑出来。 　　玉儿家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紫丁香。夏天的时候，花香扑鼻，香满了整条巷子。 　　玉儿扎着红头绳，穿过大片的紫丁香，向我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