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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 Journal of Chinese Studies No. 51 - July 2010 何日忘之 何文匯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一九四六年夏天，二十五歲的劉殿爵先生取得獎學金，從香港遠赴蘇格蘭，在格拉斯 哥大學讀書。多年以後，我對他說：「我殺氣大，剛出生便把你嚇跑了。」一九七一 年秋天，二十五歲的我從香港遠赴英格蘭，在倫敦大學東方及非洲研究學院（習稱亞 非學院）深造。負責審核我的申請、然後向院方建議錄取我的那位老師，就是倫敦大 學中文講座教授兼遠東學系中文組組長劉殿爵教授。當時是一九七一年初，劉教授 和我並不相識。 第一次見到劉教授是在一九七一年夏天。當時正值暑假，劉教授回香港小住。 香港大學中文系系主任馬蒙教授知道我快要去倫敦大學，於是邀請了劉教授到中文 系訪問，好讓我跟他見見面。我當時的印象是，劉教授是一位嚴謹的學者，不帶外 交官的口吻，沒有商人的圓滑，而且有點內向，在陌生人面前並不多說話。當時馬 教授問他，亞非學院有多少研究中國古典詩歌的學者，劉教授只說出一個名字。不 知道是否出於誤會，我們都以為劉教授安排了那位學者做我的博士論文導師。 當我九月到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報到時 ，教務處的有關職員替我辦好註冊手續 後，便對我說，“Your supervisor is Dr David Pollard.” 並表示我可以立刻拜訪他。 我心裡一怔，只覺得這名字很陌生。但接著我想，反正除了劉教授外，誰我都不認 識，既來之則安之，那我就索性去敲這位 Dr Pollard 的門好了。未幾，和我面對面 談話的就是年輕講師卜立德博士。他比我還要高，說話卻像小個子的劉殿爵教授一 樣柔和。不過，由於初見面，大家都頗拘束。他向我解釋，古典文學不是他的研究 範圍；只是劉教授說我不用指導，而他的責任主要是和我斟酌英文，所以他便做了 我的導師。我當時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年輕學者，後來既是我的好導師，也是我 的好朋友。 在亞非學院才幾個月，我已好幾次在走廊和梯間看到一位步履緩慢、醉態可 © 香港中文大學 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 Journal of Chinese Studies No. 51 - July 2010 22 何文匯 掬的學者。他陶醉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絲毫不為外物所動，大有不與濁世浮沈之 慨。我知道他的名字後，漸漸有所領會。 過了一段時間，劉教授和我已經彼此熟識，並且常常一起在校內喝下午茶，談 論時事和學問。我領會過來的道理，卻並沒有向他提及。 再過了一段時間，我認識了校內考試委員賴寶勤教授。有一天，她對我說，劉 教授用心很細密，早就對她說，那香港學生不用這裏的專家教他如何研究陳子昂的 詩，他要的是一個隨和而有責任感的導師，最重要是雙方要合得來。 二十多年後，我在香港中文大學當教務長，處理過一些研究生和論文導師之間 的糾紛個案。我的感覺是，不論導師有理沒理，先吃虧的總是學生。 至於我的論文導師，卻真使我由衷感激。因為我的研究生獎學金在一九七五年 夏天才終止，所以我本打算一九七五年夏天才交論文。怎知一九七四年四月，我的 碩士論文校外考試委員周策縱教授從美國打了個電報到倫敦給我，問我新學年有沒 有興趣去威斯康辛大學教書。我慌忙答應。因為在美國的大學教書沒有博士學位 很吃虧 ，所以我便對導師說，看來我要提早半年交論文了。當時的計劃是：八月赴 美，九月開學，十二月返回倫敦考口試，一九七五年一月回威斯康辛上課。按照這 計劃，我最遲在十二月初便要呈交論文。但是邊教書邊趕寫論文，真不知道能不能 趕及。卜立德博士除了加以鼓勵之外，還答應我，只要收到我的文稿，便立刻看。 看完便立刻把文稿寄回給我跟進。於是我就這樣決定了。 作為一個刻苦的留學生，我決定破釜沈舟，不但買了由倫敦往美國的「包機」機 票，更買了十二月的回程包機機票。一張往返包機的機票相當便宜，但只能在指定 的日期和班次使用，不能更改。同年八月，我便中斷了亞非學院的獎學金，遠赴威 斯康辛州。 劉殿爵教授六十年代曾經在威斯康辛大學執教一個學期，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