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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圖像與講課內容 台灣 新竹 清華大學 榮譽教授 張 元 「歷史」一詞有兩層意思，一是指過去發生的事件，另一是指我們對過去事 1 件的理解與叙述。 我們可以仿照它說，歷史課堂的教學，也應有兩個層面，一 是對於過去事件的描述，另一則是對於認知過程的講解。本文所要談的，著重於 對過去的描述，偶或兼及認知的過程。 歷史既是過去的事件，我們在課堂教課的時候，怎麼講述呢？打開課本，念 一下遠因、近因、經過、結果和影響、意義，可以嗎？當然不可以。講課只是這 樣的話，學生自行閱讀即可。那麼，老師增加一些內容，講得較為詳細，介紹了 許多課本未寫的事情，就是把歷史課教好了嗎？我們還需問問學生，喜歡這樣的 課程嗎？覺得有趣味嗎？更重要的是，有收穫嗎？八十年前，何炳松曾說過：「歷 史教授法，決不是單指歷史教科書的使用法。」所以，要選擇「參考書」，並列 出了五項標準。2他的意思是，老師講課，一定要有所增添。我們知道，如果老 師增加的只是一些瑣細的枝節，聽起來十分煩悶難耐，是不會有任何效果可言 的。問題是，我們要增添些什麼，如何加以組織，方能達到這門課程的教學目標， 就需要仔細的想一想了。 一、圖像描述與史家叙事 「過去」對學生來說，不只是一個外國，甚至可說是一團迷霧。歷史課的 一項功能，應該是幫助他們撥開層層繚繞的煙霧，讓他們能夠一窺古代世界的林 林總總。如果這門課的教學重點太過偏於「觀念」的講解，學生讀到的，幾乎都 是關於封建、專制、君權、相權、人治、法治、階級、身份、貴族、門第、地主、 佃戶、奢靡、貪腐、壓迫、起義、民主、威權等等詞彙的反覆出現，學生看到的 古代世界，仍然被一層層的觀念所包圍，很容易認為過去與現代差異甚小，人世 的事情並不複雜，對過去的了解也就可有可無了。相對而言，如果我們介紹學生 認知的古代，是一幅幅清晰的圖像，宛如看到了那些情景，見到了那些人物，學 生會感到古代和我們今天很不一樣：一幕幕追求真、善、美的傑出演出，形塑了 人類的絢爛文明；而一場場的戰爭和災難，造成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絕望，都令我 們今天很難想像。此外，我們也看到了這麼多傑出的、秀異的人物，讓人欣賞； 也看到了不少暴虐的、奸邪的人物，令人痛恨。那真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世界，展 1 何兆武，《歷史與歷史學．自序》（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1995） 2 何炳松，〈歷史教授法〉，載《何炳松論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 1999）頁 376 。 1 示了人世間事情之複雜，也多少顯示出人們應該遵奉的道理，面對這樣的「過 去」，欽慕、震撼之餘，也應知有所警惕。 為什麼我們應該利用「圖像」來講述歷史，另一個重要的理由是過去傑出的 歷史家，都用「圖像」的方式來撰寫歷史。這裡所說的「圖像」，並不是真正的 圖畫和塑像，而是說他們在叙述事件的過程中，經常藉描述景象來加強表述的效 果，或傳達某種豐富的意含。一部公認的「良史」，記載詳實之餘，表述生動， 引人入勝，讓讀者真正領會到閱讀的樂趣以及學習的益處，也是為大家喜歡的重 要因素。古代史家撰述之時，不是一味抄錄資料，也不是唯事實是問，而是多方 考慮，在他們的心中，如何呈現出景象與意義，如何引導讀者進入當時情景，既 感到趣味盎然，又有所觸動，必然經過仔細的斟酌；史家素養的高下，也在此處 可以窺知。我們可以發現，傑出史家作品中的「圖像」，豐富清晰，這應是名著 的共同特徵之一。史學名著中的「圖像」是一種怎樣的描述，不妨從一個很小的 例子談起。 韓全誨等陳兵殿前，言於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師，欲劫天子幸洛陽，求 傳禪；臣等請奉陛下幸鳳翔，收兵拒之。」上不許，杖劍登乞巧樓。全誨等逼上 下樓，上行纔及壽春殿，李彥弼已於御院縱火。是日冬至，上獨坐思政殿，翹一 足，一足蹋闌干，庭無群臣，旁無侍者。頃之，不得已，與皇后、妃嬪、諸王百 餘人皆上馬，慟哭聲不絕，出門，回顧禁中，火已赫然。（《資治通鑑》卷262） 唐昭宗召朱全忠入京，不肯聽韓全誨的話，前往鳳翔，這是一件並未影響大 局的小事，原本不值一提。我讀這段記載，深深被「翹一足，一足蹋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