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受戒》及他质朴梦.docVIP

汪曾祺《受戒》及他质朴梦那是40多年前的一个梦想，它既是汪老的，也是我们的，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 多少个午后，站在窗台前，透过钻天的群楼顶层，渴盼能够生出一对翅膀，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可以飞出都市高耸的围栏，能够远离那漫天的污尘和聒噪，在旷寂的原野里，寻找一丝心灵的宁静。 每个人都曾有这样的一个梦，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无奈，生活在一个喧闹的都市里，我们只能将这个梦埋藏在心底，好在我们还可以从那文字里寻找到自己的这一份天地，于是，我从《大淖纪事》走进了《受戒》，去寻找一片恬静的内心世界。 文章开头就说： 这个地方的地名有点怪，叫庵赵庄。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一出门，远远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庵，是因为有一个庵。庵叫苦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嘛。可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也许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 和尚是要吃斋念佛的，但汪老给我们说的和尚却不仅如此。这里面的和尚吃不吃斋？吃，但是也吃肉，而且还是在大殿前杀猪取肉，“他们吃肉不瞒人。年下也杀猪，杀猪就在大殿上。”这也是和尚。他们甚至可以娶媳妇，二师父仁海就有媳妇，就连善因寺里的方丈也有媳妇，这也是和尚。他们还抽水烟，还打牌，这也是和尚。 读这样的和尚大块地吃肉，却很难和同样是喝酒吃肉的鲁智深放在一起。从汪老的文字里，我们所得到的就是恬静、简朴，再简朴不过的生活。这里的和尚没有鲁智深的豪爽，他们仅仅过一种再简单不过的生活而已。对，生活，一种原生本质的生活。当和尚本身就是为了生活。 小说中明海的家乡还“出和尚”，他当和尚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口粮，说不上是善，但也谈不上恶，所以他不可能当上真正的和尚。这无关紧要，别的和尚也是这样，和尚不和尚，谁管呢！清闲也是一种生活的本质，这种生活，明净、素朴、自然、清丽。 这地方的忙活是栽秧、车高田水，薅头遍草、再就是割稻子、打场子。这几荐重活，自己一家是忙不过来的。这地方兴换工。排好了日期，几家顾一家，轮流转。不收工钱，但是吃好的。一天吃六顿，两头见肉，顿顿有酒。干活时，敲着锣鼓，唱着歌，热闹得很。其余的时候，各顾各，不显得紧张。 薅三遍草的时候，秧已经很高了，低下头看不见人。一听见非常脆亮的嗓子在一片浓绿里唱： 栀子哎开花哎六瓣头哎…… 姐家哎门前哎一道桥哎…… 明海就知道小英子在哪里，三步两步就赶到，赶到就低头薅起草来，傍晚牵牛“打汪”，是明子的事。 作为师父的沈从文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本事传给了汪曾祺，汪老又加上了南方人的水气，清澈透明，万里无云。但这素雅淡定的文字意味却?若千里，虽不能尽态极妍，却也能本色当行，恬淡中尽显老到。 这里的和尚是可以娶媳妇的，因此这里的和尚当然就有俗人的男欢女爱。小英子喜欢小和尚，小和尚也喜欢小英子，但这并不妨碍小英子继续做她的小英子，小和尚继续做他的小和尚。这就是一种生活，一种充满原生状态的生活。我们自然是不同意把人放回到自然中去继续当动物，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梦想，我们在文字里寻找我们久违的梦想。 明子和小英子就伏在车杠上，不紧不慢地踩着车轴上的拐子，轻轻地唱着明海向三师父学来的各处山歌。打场的时候，明子能替赵大伯一会，让他回家吃饭。――赵家自己没有场，每年都在荸荠庵外面的场上打谷子。他一扬鞭子，喊起了打场号子： “格当――” …… 连大英子也停下针线：“真好听！” 小英子非常骄傲地说：“一十三省数第一！” 人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也不可能说得清，你管小和尚能不能娶媳妇呢！ 喜欢读汪曾祺，是喜欢他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尘的文字，明明白白，清清爽爽，拿到书就好像看到了万里晴空透澈无云，那里面的文字干净得就跟刚洗过澡似的。记得小时候跟爸爸读《沙家浜》，特别喜欢里面的一段唱词：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 据说原来就是出自汪老之手，对样板戏的成见也似乎渐渐远离了我。一向不喜欢拖沓冗长文字的我，哪怕文字里有一个污点，也要放进水里洗上三遍五遍，生怕自己的文字污染了谁的天空。想起了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汪老的文字虽然平淡，但那是一种渺空四野的淡定，里面那原生的意味一直让我们回味无穷。 透过汪老淡淡的文字描述，我们似乎打开了一扇窗，心思随着那飘忽的文字在广袤的天空里飞翔，渐飞渐远，却总不愿回来。 其实那里面是一个梦…… 属于你，也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