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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乡下去(66首)到乡下去 一 离开那些深不可测的表情及口红 弟兄们，走！我们到乡下去 那儿的天空一尘不染 那儿的流水清澈见底 卷起裤脚，敞开胸膛 我们便成乡下人了 我们就成好弟兄了 二 夜，正浓 弟兄们，把蜡烛点燃 夜里，有蜡烛和诗歌 我们的心里踏实多了 高举起这面小小的旗帜 光明就在前面！ 那儿的诗歌离黄金最近 那儿的黄金！离我们，最近 三 落叶燃烧 落叶正沿着大树的根须 上升，渐次转绿 弟兄们，看啊！我们的身后 一大群人 跟上来了 纳 雍 纳雍，我瘦形的弟兄，你和我的诗歌 一起受苦。你的脚，印在流水之下 多少年了，无论建筑群怎么向天空努力 也改变不了你的本色。你是老虎 我瘦形的弟兄，揭开酒瓶盖子，就看见 你清澈的内心。天热一丝不挂的 汉子啊！你和我的诗歌一起受苦 鸡鸣、犬吠、水流向东 荞花们手挽着手，在夜里赶路 纳雍，我瘦形的弟兄啊 一滴露珠 这是一滴荷叶上的露珠 晶莹、透明、令你睡不着觉 对于这样一滴露珠 你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 更不能把手伸出去 远离城市的地方好宁静！ 春天里的这滴露珠，四周繁花竞开 这滴露珠，夜里在月光下吸收太阳的光辉 此刻，它正躺在蓝天下，躺在荷叶上 丰满、活跃、顺理成章 怀念村庄 怀念村庄 怀念我年迈的父亲 他身子的张力 令我的诗句逊色 在花朵的后面 在灵魂的后面 有一双眼睛 倒映着天空、和我 怀念村庄 怀念我远逝的亲人 他们在泥土的底下 在种子的底下 我们看不到他们 却看得到那些春天的青草 怀念村庄，怀念村庄上空 烈日下的那片云朵 秋天 就像久别的情人 我又一次回到秋天 踏花归来的马匹 面带黄金的光泽 多么博大的胸膛呵 庄稼大片大片，躺下 揭开来路的石板 我先是看到：星辰和父老乡亲 然后才看到：阳光和爱情 一枚果实抵达秋天 足够你回味一生 犁 把那些阴暗的部分翻出来 大地，你疼吗 我的父亲握着牛鞭 心事重重 牛鞭打在牛背上，牛无动于衷 阳光落到牛身上，牛无动于衷 牛想什么？我的父亲想什么？ 有一个细节不能忽视 牛埋下头看大地 我的父亲抬起头看天空 面南而立 面南而立 我看到正午的阳光成粒状 和老家的土地 亲切交谈 这是一场雨 滋润着中国的农业 被泥土拉成弓形的人 是我的父亲 或者母亲 他们以天空为钟表 把自己的一生交给 那些原始的金属或非金属 握牛鞭的手 经常僵在空中 在风雨中行进 护守沉默 这让我想起无数深井 那些流出的水，粮食一样 栩栩如生 面南而立 我头顶的草帽 在正午的阳光之上 漂浮不定 一种声音 好多年了 有一种声音 一直在纠缠着我 或者左右着我 有时在前 我看到那永远想接近 却又无法接近的地平线 有时在后 给我沉重的一鞭 这声音 以一种盐进入人体之后 所有的落叶越过季节 连农具 那些原始的东西 也在冬的底层，光芒四射 这声音 令田地里的庄稼向上生长 令我们的肺叶无比宽敞 在幽深的夜里 时常提醒我们 一支蜡烛燃完之后 要赶紧换上另一支蜡烛 我们离不开这种声音 就好像我们离不开 骨头和粮食 有了它 连皮带、树根也甘甜无比 感受泥土 感受泥土我们幸福无比 赤脚伸进田里 以手为杯 脚趾间冒气的氛围 令四肢激动不已 如同走进粮仓 想象自己是一粒饱满的谷子 至于田有多深 是秧苗们的事情 我们只知道田水来自我们体内 牛们喘出的气息，芬芳无比 这些 站在田坎上的人无法感受 只能成为背影 或者背景 而背影或背景 并非我们所企望 我们以谷垛的方式立于田里 是出于对泥土的眷恋 如同我们死后深入泥内 春天 这是春天 种子在大地的深处窃窃私语 汹涌而来的阳光 让我想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云朵 在水田和天空对视的瞬间 一栋老屋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