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用尽量简单和纯净目光看现实”.docVIP

“我希望用尽量简单和纯净目光看现实” 　　第一次见到阿尔贝托?加西亚?阿历克斯(Alberto Garcia-AliX)是在一个露天咖啡馆,我们去尤仑斯现代艺术中心采访他,被告知艺术家正在午休――“这些西班牙人呀。” 　　走出去,正好撞见他跟女朋友坐在一起喝咖啡。红墙绿伞,骆驼香烟的味道在阳光中扩散开来,有种温柔和亲呢的氛围将他们与周围的环境隔离开,仿佛午后马德里街头的慵懒瞬间。 　　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从他们吻别时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同时他们看上去扎眼而古怪:女朋友是年轻的红发姑娘,表情恬静,穿了鼻环;阿历克斯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54岁要更老一些,那天他穿白色紧身体恤,脖子上围着白色丝绸围巾,露出手臂上鲜艳如热带雨林的文身,穿着白色尖头系带皮鞋的脚惬意地从桌下伸出来。 　　“我们认识两年了,五个月前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我非常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我很幸福。”阿历克斯微笑着说,嗓音出奇地沙哑低沉,像揉搓海滩上湿润沙粒的声音――这是吸烟、吸毒和酗酒的后遗症,也提示他曾经穿过的无数梦幻和梦魇。 　　“马德里是我的青春;在巴黎我学会了如何注视天空;我喜欢北京1月份的光线,像夕阳。一个古巴人给我算命,说我上辈子是中国人。” 　　这个西班牙医生的儿子,在佛朗哥政权倒台时懵懂地投身于马德里新浪潮运动,用镜头记录着自己的生活,他拍摄的对象大多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和熟悉的景象:堕落天使、狗、凌乱的床、瘾君子、摇滚乐手、诗人、知名或不知名的艺术家、妓女、变性人、都市里的边缘人……不料竞因此不经意间参与并记录了历史。 　　他本人倒是对宏大叙事很不以为然,“我摄影是因为我喜欢,我还喜欢骑摩托。我拍那些人也是因为我喜欢他们,但是,他们现在都死了……” 　　阿尔贝托?阿历克斯的弟弟威利?阿历克斯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他眼前,将生命定格在24岁。相片中的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张酷似詹姆斯迪恩的阴沉叛逆的面孔,在马德里人群熙攘的街头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另一些朋友死于吸毒和艾滋病,照片中那些亲切的、用或温柔或狡黠的眼神盯着镜头看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的面孔已经融化在时光中。 　　他拍的人物肖像非常迷人,拍??者注视镜头的目光、摄影师投向人物的目光都蕴含着某种神秘高贵、好像具有能把人吸进去的力量。有人说他用相机在现代都市中构建了古老的神话。 　　如苏珊?桑塔格所写:“照片不仅仅是一幅图像,一幅被定格的现实;它也是一条径直地脱离现实之路,就像一个脚印或一张死亡面具。”阿历克斯承认这一点:“看起来像真的东西其实并不是真的。”但他依然没有想太多,“我也不知道那些神秘和高贵从何而来,我就是喜欢那样,我想给他们尊严,一个妓女也有尊严,她不过是在做她的工作。” 　　你能在他们钉满钉子的皮夹克、遍布皮肤的文身、朋克头和哈雷摩托上找到了那个年代疯狂迷惘的标记。阿历克斯有一张自拍照,当时他在酒吧里被一群法西斯捅了一刀,正好捅在腹股沟上,他就干脆对着邋遢肮脏、鲜血淋漓的自己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让他第一次出名。历史重复着同一个故事:在动荡的年代,一些人被生活摧毁了,另一些人活了下来,拖拽着沉重的记忆和痛苦,也因此变得更强大。 　　如今再谈到这些,阿历克斯睁大的眼睛里好像还是会随时涌出泪水来。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随时保持自己的节奏,回望他脑海中浮现出的任何一个时空,并让其他人也感受到这一点。 　　他并不是一个精于世故、善于自省和总结的人,实际上,他非常害羞。尽管他本人就是摄影师,却几乎无法在我们的镜头前自然地说话和走动。与陌生人对视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的目光。没什么事情可做时,他就在展厅里一个人交叉双腿跳来跳去,“我喜欢跳舞,跳舞时不用想别的事。我的一生大半都是在跳舞中度过的,一边跳一边拍。”他快活地说。 　　“摄影很重要,又不重要。”阿尔贝托?加西亚?阿历克斯往照片里注满了温柔和爱意,却不知道这些作品意味着什么――可能他也知道,只是不愿意细想。他更愿意充满热情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对于一个54岁、抛弃了西班牙上层社会生活、跑到北京的胡同和酒吧里乱窜的西班牙老浪子来说,“摄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类问题实在显得多余。 　　采访时,阿历克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有时把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再点一支,手指上的文身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跳动。一包骆驼香烟很快就告罄了,他赶紧又用烟丝卷了一支。“我已经戒毒了,后来又戒了酒,因为医生说,再继续喝下去,我的肝就没有了,我还准备戒烟,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抽烟。” 　　“现在我长大了,以前只有警察才能让我坐下来好好说话。”他用苍老的身体发出沙哑的声音,但脸上浮现出的神情,却分明还像个孩子。 　　《LENS?视觉》:你喜欢跟人打交道? 　　阿历克斯:从别人身上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LENS?视觉》: